北慕川审问半天都撬不开两个刺客的嘴,有的使节沉不住气,先后提议施刑。
事情越闹越大,局面逐渐挣出北慕川掌控,康盛捅的篓子太大,他半夜急急赶来,面对各国使节的刁难质问,不免有难以抉择的时候。
殷婳抚过袖边刺绣的白玉兰暗纹,嘴角微扬,乜过眸子看席安,“今儿是没好觉睡了,真凶查不出来,使节之愤难平,明早怕是要闹到皇宫。”
“随他们闹去,反正遭殃的不是我们。”席安双手抄袖,“安静坐着看戏就好,等他们闹够了自然回得去。”
殷婳举手掩鼻,轻声说,“可我乏得很,照他们这样吵下去,天亮未必能结案,惊动了皇宫那位圣人,我们明日都放松不得,窝气啊。”
席安底下眉目端详她的侧脸,见她神情疲倦,瓷白脸庞血色贫乏,想了片刻,说,“早先便听你说身体不适,若是坚持不住就回使馆吧,想必北慕川也不会拦你。”
殷婳抱手作揖,“那我便回了,席太子请便。”
言毕,殷婳起身离席,沿着过道走向北慕川,两侧的争论声慢慢消沉,宴堂气氛变得诡谲微妙。
北慕川与殷婳都是举世皆知的少年才子,两国关系表面和睦实则暗潮汹涌,两个皇室子弟必有一场较量,在场的使节看到两人站在一处,瞬间不追问真凶身份了,齐齐瞪大双眼,等着两人或明里或暗里互撕。
然而殷婳信步走到北慕川面前站定,并未如他们所愿挑事,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殷婳见过大皇子殿下,打断殿下查案很是抱歉,只是我这身子实在不争气,夜深天寒的更是受不了,殿下可否准我先回使馆调养?”
北慕川微不可见地怔了一下,目光沉敛,看着眼前矮了半个头的白衣人,眼中的惊艳一闪而逝,眉心微蹙,“原来是南疆二皇子,久仰大名。今夜刺客行凶涉及各国使节安危要事,二皇子就不想听个真相么?”
殷婳轻轻咳两声,“想啊,但我宴上贪了两杯酒,还险些被刺客伤到,心悸未了,身子难安,实在坚持不住。再说了,北晋有大皇子,案子早晚会水落石出,我很放心。”
殷婳此话一出,无疑是一颗定心丸,那些赶着闹事的使节纷纷偃旗息鼓,收敛了气焰。
北慕川没想到殷婳会为他解围,不禁另眼相待,“既然你身子不适,本殿强迫不得。郭斌,差人好生送二皇子回使馆,另外请两个太医给二皇子瞧身子。”
郭斌回了声喏,转而对殷婳说,“殿下请随我走吧。”
殷婳叉手向北慕川拜别,低眉顺眼地转身,刚走一步就被中途上前的杨文华止住了。
杨文华大步流星走到堂中,抱手行礼,“殿下请恩准下官送二皇子一程。”
北慕川眯了眯眼,“哦?杨尚书何有此意?”
杨文华说,“二皇子初到衡都,下官不识好歹怠慢了他,想趁此机会稍作弥补。”
北慕川抬头将满堂的外宾权贵看过去,杨文华的说辞切中要害,顾着北晋来日的邦交大计,他当着各国使节的面必须端出宽广仁厚的胸怀,便允了杨文华的请求。
杨文华俯首一拜,遂与殷婳一同离场。
出了红馆楼,被禁军堵在外面的幻翎急忙迎上来,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方才听闻三楼闯出三个刺客,可把奴婢吓坏了,还好殿下平安无事,不然奴婢...”
殷婳拍她手臂,温声安抚,“受了点小伤,并无大碍。这是礼部尚书杨大人,另一位是郭斌郭公公。”
幻翎一一行礼问安,郭斌回礼罢,叫人驱来马车,伺候殷婳和杨文华上去。
三人在车厢内捡座跪定,幻翎同车夫坐在车前,马车在两排右卫兵的护送下缓缓离开院落。
车内车外都有北慕川派来的耳朵,街上赏灯的百姓被禁军赶到旁边,车马一路行得畅通无阻,但杨文华的算盘打得可就没这么顺利了。
殷婳斜倚着软枕,闭目养神,面上血色稀薄,连双唇都是泛白的,似乎很孱弱。
杨文华静了小半炷香时间,眼见着马车就快到南业坊,便开口主动搭话,“殿下脸色有些差,宫里太医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到使馆,不如先停车,寻个民间大夫先瞧瞧?”
殷婳微睁眼帘,单手支着太阳穴,有气无力道,“民间大夫可靠么?”
杨文华说,“这可说不准,民间自有高手,或许民间大夫比太医更有手段呢?”
殷婳眸光微动,抬眼看向杨文华,须臾扬唇轻笑一声,“尚书大人见地不错,那就将车停下,让本殿见识一下你们北晋的民间大夫。郭公公,你觉得如何?”
郭斌将两人各看一眼,看不出端倪,便应了,“殿下身体要紧,就依殿下的。”
他顿了一下,继而扬声对外面的车夫下令,“就近寻一家医馆停车。”
殷婳与杨文华相视一笑,稍稍坐正身子,提起几分精神,“原以为杨大人不好亲近,今日一见倒是本殿觉察错了,杨大人亲善得很,礼部就该有您这种识大体的人。”
杨文华装作听不懂殷婳话里的讽意,谦逊道,“北晋朝臣皆是能人异士,下官不过侥幸坐上了尚书之位,还要感恩圣人心胸宽广,不介意下官为前朝旧臣,真心善待下官。”
“知恩图报为君子之道,杨大人是君子。”殷婳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反观南疆那帮臣子,一个个只求追名逐利,没两个真心实意的,叫本殿甚是头疼。”
杨文华一边留意郭斌的动静一边应付殷婳,如履薄冰地措辞,“殿下过奖,下官办差不力,时常给康将军添麻烦,算不得能臣。”
殷婳笑说,“康将军着实严厉了些,到底也是为你考虑,若你招惹的不是本殿而是叶国的席太子,那人的嘴可比本殿厉害多了,有你难堪的时候。”
席安在宴席上多番挑衅康盛,言辞百无禁忌,十分猖狂骄横,康盛那般强势都被他死死压制住,可想而知,招惹他无异于招惹瘟神。
杨文华讪讪笑道,“殿下有容人雅量,是下官之幸。”
马车停下,车夫的声音传进车厢,“郭公公,医馆到了。”
郭斌动了动身子,目光迅速在殷婳和杨文华身上转一圈,犹豫了片刻才起身挑开车帘出去请大夫。
等帘子落下,杨文华变了脸色,沉声问,“为何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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