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章:席安(1 / 1)月出天子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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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婳自知顺昭帝视她为肉中刺,康盛邀她参加花灯夜宴必然不怀好意,一切还得谨慎为上。

杨文华为她斟了一杯清酒,酒香浅淡,酒水清澈,似乎只是一杯不浓不烈的酒酿。

全场人都在等着殷婳的反应,只见她举手扶额,面颊泛粉,“本殿身患陈年旧疾,实在不便过多饮酒,方才嘴馋小饮两杯便有微微的不适,尚书大人饶本殿一回吧。”

杨文华一愣,下意识看向康盛,少顷才回过头,说,“下官考虑不周,请皇子殿下恕罪。”

殷婳随意摆摆手,杨文华抱着酒壶行了一礼,沉着眉目退到康盛后方。

康盛意味不明地问,“二皇子身娇体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南疆皇能派你长途跋涉远到我朝,到底是舍得让你受苦。既然皇子殿下身体不适,可要杂家召个太医给你瞧瞧?”

殷婳虚掩着心口,颦着眉头说,“无妨,本殿缓缓便好。”

康盛不再看她,“皇子殿下千万要珍重自个儿身子,有事尽管跟杂家说,杂家会好生照顾你的。”

殷婳举手施礼言谢,“那就麻烦康将军了。”

插曲暂歇,杨文华战战兢兢地回到席位,紧张的局势松泛下来。

康盛富态的身躯塞在椅子里,双臂枕着把手,“衡都是我朝最繁华的城池,每年消寒夜子时都有花灯展,红馆楼位于衡都正中,站在三楼可俯瞰满城花灯。现在是戌时,时辰尚早,诸位不妨先看个旁的花样儿?”

殷婳捉着一双竹青筷子,垂眸捣鼓盘子里的三鲜丝。

康盛那边说完,楼阁执事当即安排小厮、女婢布置堂中摆设,门外有序进了两批身着白裳红带的乐师,一左一右各自捡了圆凳坐定,抱着手中乐器垂首待命。

宴堂议声成片,好奇者无不伸颈观望。

两个小厮端着九尺宽的白屏步入正堂,随之而来的还有三名男子,其中黑白两个巫师戴了鬼煞面具,另一人净面示人,脖戴项圈,眉心描了一朵精致的白玉兰花钿,神情阴沉乖戾,颇具病态之美。

殷婳看到那朵白玉兰,不禁眯了眯眸子,藏在广袖下的手渐渐蜷缩成拳状。

“你们南疆的国花就是好看,不管绣在衣服上,还是用作花钿,都养眼啊!”

说话的是坐在殷婳身边的锦衣公子,模样俊秀年轻,眼眸漆黑明亮,看人视物的目光中难掩新奇与兴奋,约莫二十出头的年岁,少年意气将退未退,心思都浮在脸上。

感受到殷婳投来的目光,锦衣公子秉扇行礼,“叶国太子,席安,席予荣。”

姓席,名安,子予荣。

殷婳单手支着下颚,凤眸慵懒地半眯着,悠然打量这位同龄少年,“我知道,叶国的珊瑚石很美。”

两人都是各国地位显赫的皇子,彼此自称为“我”方显礼仪之道。

席安往殷婳身边凑近,自来熟地碰碰她的胳膊,“你多大了?”

殷婳回,“弱冠之年。”

不多不少刚好二十,本该在一月前就行加冠之礼,南疆皇执意让她出使北晋就延后了,只等新年开春再行安排,不过她年岁已至,平日出行还是要束发的。

束发用的是师父亲手雕琢的芙蓉玉冠,她生辰那日,也就师父跟舅舅送了生辰礼,连母后都不曾记得。

殷婳垂低眼睫,细腻白皙的脸庞半边隐在暗影里,眼角的泪痣潋滟了妖冶风情。

席安敲着扇子,明眸中灯火斑斓,“其实我很佩服你的,这次来北晋,一是为了参加太子册封大典,再就是想要见你一面。”

席安举止间都是藏不住的激动欣喜,眼里的敬意都快溢出来了,但他似乎高兴过头,忘了自己所处之境。

殷婳敏锐地抓准了讯息,神态从容地接话,“怎么说?”

席安崇拜地看着殷婳,“南疆二皇子十六便能力抵大凉群臣,年纪虽小,气场却大。大凉元帝是出了名的火药桶子,竟被你说得服服帖帖,不仅派兵增援南疆,还特地给你们南疆五万边防精兵,了不得,真是了不得。”

在场的不是北晋权臣贵族就是各国使节,席安大咧咧与她谈及军政要事,周遭的耳朵竖得飞快,上座那位康阉人也时不时把目光投到两人身上。

殷婳面不改色地坐在漩涡中心,仿佛并未觉察到处境严峻,言谈轻松,“太子缪赞,元帝陛下不过看我年小,大人有大量纵容我放肆罢了。”

席安转两圈扇子,肆意道,“二皇子莫要谦虚,不介意的话,可否交个朋友?”

殷婳举手摁住眉心,漫不经心地说,“若要交友,又得以酒交情,我...”

话还没说完,手臂忽然被席安抓住,抬头便对上一双光彩熠熠的眼睛,殷婳试探着往回抽,席安抓得紧,没意识到殷婳暗含的婉拒之意,“酒不酒无所谓,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

殷婳看着席安的手,歪了下脑袋,语出惊人,“席太子,我没有龙阳癖好,你这样抓着我会引人误会的。”

席安这才听出了殷婳的言外之意,迅速往四周看了一遍,识趣放开殷婳,规规矩矩坐回去。

闲谈间,来往的小厮、女婢已将堂中布置妥当,四方灯盏灭了半数,莹白通透的白屏立在明光中,清晰地映出三道修长的身影。

“诸位看过傀儡戏么?”

康盛的声线比寻常男子细,说话声音大了听起来不免有些尖锐。

席安最是好热闹,先开口追问,“叶国也有傀儡戏,不过是用提线操纵木偶人演的,康公公这出傀儡戏有什么新花样儿啊?”

别人都尊称康将军,席安这声公公可把康盛叫得脸黑了,他看过来,假笑道,“杂家这出傀儡戏是人演的,乃是前朝民间流传的戏种,圣人觉之精妙有趣便让宫廷乐班都学了,杂家有幸得圣人恩典,今夜请到宫廷乐班,恰能与诸公在此一观。”

席安兴致盎然,“这衡都不就是北唐的王都么?想看傀儡戏,召几个北唐戏子进楼演就是,何必绕一大弯子请宫廷乐班呢?”

殷婳听到此处,心里着实为席安捏了一把汗,她只觉席安处世稚嫩,不想他根本就是没心眼的。

北唐是被北晋灭掉的亡国,在北晋国界提起“北唐”都是忌讳,他为异国太子,身份本就敏感,还敢当着顺昭帝的狗腿子直呼北唐,传到顺昭帝耳朵里,估计又是一笔千年仇恨。

康盛脸上的笑略微僵硬,“席太子心直口快,但如今只有北晋没有北唐,席太子慎言。唱戏么?在座都是贵客,杂家不敢轻慢,便请了宫廷乐班。”

席安张口起头,隔壁殷婳扯他袖子,偏头小声提醒,“多吃少说。”

席安皱皱眉头,满面不解其意的表情,但还是采纳了殷婳的建议,应付完康盛就埋头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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