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辞烽火百尺楼,
急入大漠西风吼。
马踏弱水河边骨,
扬沙孤影相伴走。
楼相歌乔装成匈奴人,朝着龙城日夜不停,一路上白天躲着北匈奴人,夜里要防着野狼,烈日暴晒,大风割面,他来到龙城的时候发丝沾着细沙,脸上粗糙发红,挂着些胡茬,眼里尽是疲惫。
龙城是北匈奴单于庭所在地,这里到处都是北匈奴人,而要想找到那些使者,只能去“方庭”。
方庭是北匈奴人用于安置重要访客和使者的场所,根据左谷蠡王提供的信息,匈奴人一般不在方庭安排人驻守,而是在远处的岗哨观察,这样既给了各国使者自由,又能做到及时监视。
初夏的午后,清风与燥热一起袭来,人们都昏昏欲睡,楼相歌推开了方庭的大门,径直来到了正厅,取下胡服帽冠,顶着一头汉人冠发,席地而坐,闭目不语。
路过的人难免好奇,因为他的衣着,看起来是匈奴人,可却梳着汉人的发式,再看长相,俊秀而不失英气,温润如玉的气质更像是汉人,便有人上前去问,有的用匈奴话有的用汉话,但楼相歌都没有回答,等人越来越多时,楼相歌睁开眼睛,慢慢起身,开口说道:“各位,我是大汉来使,想请各位使者移步详谈。”
大家也都跟着他进了大厅,楼相歌拿出几份文牒,交给了各国的使者,大家一边看着内容,一边听他说道:“匈奴人屡犯我大汉边界,此次我朝大军对其进行征伐,还请各国相助,待我军追击匈奴之际,望能守好自己的地方,勿管他事。”
听他说完,几人窃窃私语着,楼相歌一眼扫过每个人的脸,用手撑住身前的长桌,说:“各位有何疑问,请尽管说。”
一个龟兹使者有些不屑:“汉朝使者只敢穿着胡服潜入这里跟我们暗地商量,汉军和匈奴人谁胜谁败还未可知,现在就想着给人家打得落荒而逃了?”说完,他似乎想得到认可,看了看一旁的人,还配了一声冷笑。
听完这话,楼相歌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有眼睛冷冷地盯着那人,看不出喜怒,随即目光一转看向众人,沉声静气道:“首先,作战尚有三十六计,我着胡服也好,穿汉服也罢,只不过是选择一种掩人耳目还是鲁莽而行的方式罢了,这不能映射我大汉国威任何。其次,这不是暗地商量,我带来的是我朝正式的文牒通函,此来只是告诉各国,若还选择臣服大汉,就最好不要与大汉的敌人太过友好。最后,至于谁胜谁败,这是兵家常事,早做计划而已,我汉朝大军可并非鼠目寸光,必然要考虑长远,还有,匈奴这次是否会落荒而逃,在下此时还不敢打包票,只是别忘了如今他们游荡在漠北一隅,当初是被谁赶过来的,既然以前能让他落荒而逃,如今就还能让他滚得更远。”说完他又看回龟兹使者,那人脸色微红,欲言又止。
“好了,各位,双方交战在即,在下不便久留,先行告辞,请各位也将文牒速速上报。”楼相歌向众人行礼告别,走出大厅,牵过马匹,跨出方庭。
尽管做好了被岗哨发现的准备,可毕竟孤身一人在敌城,楼相歌谨慎低调地牵着马向城门走去。
正走着,一队人马从身后袭来,楼相歌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不容一丝迟疑,他翻身上马,一边策马一边从背后取下长弩,转身的瞬间弩箭疾驰而去,一发两发……身后的人应声倒地,后面的人提速赶上,就在快要到城门的时候,一个匈奴壮汉已经等在此处,眼看着他已提刀迎来,此时若是强行冲过,必定会被长刀砍去马蹄,若是急刹住马,必然是被身后的人追上。楼相歌从腰间拔出长剑,一弹而起跃上马背,借力踏着马背腾空落下,纵身迎着那壮汉的刀而去,刀剑碰撞的瞬间,两人的虎口被震得生疼,楼相歌轻旋手腕,他的剑一个回旋刺向前方,壮汉的刀却牢牢抵住了锋利的剑刃。
修长的腿横扫而上,壮汉没料到这招,一个分神被楼相歌抢先一步,太阳穴被他的脚尖正正踢中,挥刀去砍的时候却又没防住楼相歌重新刺来的长剑,速度之快让他低头去看的时候才感到腹部一阵剧痛。
将剑从壮汉腹中抽出,楼相歌已经被后来的人马给围住了。日光蕴蕴,照得人有些炫目,楼相歌灵机一动从腰间扯下一个布袋,抡开手臂飞旋一撒,袋中的石灰粉直冲匈奴人眼睛,一时间众人都忙着捂眼睛,混乱中楼相歌趁着白烟四散赶紧冲出重围,使出全力的轻功向着城门追马而去,就在他们打斗时,城门已经开始关闭,城楼上的人争分夺秒地转动绞盘,眼看着铁索越来越短,门也越起越高,等楼相歌赶到的时候大门已经快要闭合,所剩的空隙不到一人通过。
楼相歌踏着门钉倾身而上,所幸他的身手极好,在快到顶点处一手扒住门钉,双腿交替一蹬,横过身子,借着手上的发力旋转一周,从门上方最后的空隙里翻滚出来。虽说出来了,可这城门足有三丈高,城门关上的那一刻楼相歌脚上找不到任何支撑,直接摔下非死即残,手里的长剑也在刚刚翻滚而出的时候滑落到里面,幸而身上还有弩箭,左手松开城门的一瞬间他用右手抓住一根弩箭使劲往门上扎去,门上划出长长的一痕,滑到一半的高度时,弩箭也终于支撑不住折断开,楼相歌也算平稳落了地。
暮云低合黄沙起,刀剑鼓角碎铁衣。此时涿邪山的战场上,两军交战正酣,北匈奴人在单于的带领下虽很是勇猛,但交战不久便显示出力量明显不敌汉军,窦宪决心此次要彻底击溃,便排兵三路,合力围歼,自己率领一万人马将北单于追击至稽落山。
“耿将军,所谓‘穷寇莫追’,我们已经大破了敌军,窦将军还继续追击北单于,会不会中敌军埋伏啊?”阎盘对耿秉说着自己的担忧。
耿秉放下手里的地图,良久,说道:“近年来北匈奴内乱不止,军心涣散,此番战力不敌我军可能并非是装出来的,窦将军立功心切,眼看这局势大有利于我方,他不捉住那单于恐怕是心有不甘呐。”
“这沙漠不同于其他地方,现在虽说是我军胜局已定,可远去大漠中会不会有其他变故,谁也说不准,倘若那楼相歌已经将文牒送到,也许北匈奴失去了西域诸国的接应,窦将军此行想来会如愿,可万一楼相歌没有把事情办成,恐怕窦将军便要空手而归了。”阎盘分析着这一场追击的结局,同时在心里算着时日,这楼相歌也该回来了,怎么还不见其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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