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夜风迎面吹着,依然回想着刚才楼相歌对自己交代的事情。
大军休整已有半月,不日即将启程出塞,楼相歌让她留在朔方郡,如果一旦前方传来战事大捷,汉军要乘胜追击的消息,一定要青燕联系上阿隐,同时想办法尽快将消息传到京都。
依然不解,大获全胜后窦宪难道会隐瞒不报吗?她担心的反而是南匈奴这边另有图谋,让汉军陷入危险。楼相歌告诉她,北匈奴在之前受到重创,现在其实已经衰弱不堪,但匈奴人本来就擅长游动作战,要是引得汉军深入,在他们熟悉的草原上跟汉军四处回旋,窦宪未必能够短时间内抓住战机将其围歼,反而作战时间一再拖长,大汉北征军的给养就会成为问题,后患无穷。而窦宪很可能会为了战功穷兵黩武,暂时不传捷报回京,到时候自己在军中定然无法脱身,就要靠依然来传递消息了。
这边,楼相歌一行人刚赶回军营,在帐里还未坐定,什长便进来喊集合,大家纷纷往帐外走去,楼相歌也起身跟上,还没等他走到门口,什长拦住了他:“你留下。”说罢也走了出去。
楼相歌不明就里,这时门外进来了一个人,她取下披风,竟是钟薄雪。
楼相歌赶紧拉下了帐门,问:“你怎么来了?”
“大军驻留快半个月了,你怎么不出来与我联系?”钟薄雪问道。
“军营重地,哪有这么轻易出来,我怎么与你联系啊。”楼相歌解释着。
钟薄雪冷冷一笑:“哼,有时间出去找乐子,没时间与我联系?你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了?”她刚刚可是清清楚楚看着他们回来的。
“那是跟着大家一起,我哪有单独见你的机会。”楼相歌赶紧转移话题,“你就这样出现了,还把我留在这里见面,我不会被人怀疑吧?”
钟薄雪叹了口气:“既然能给你安排进这里,那我便能避人耳目来见你。”
“也就是说,我们什长也是自己人?”楼相歌装作意外的样子。
钟薄雪有点无奈又有点想笑,心想当初是看中了他还算机灵才将他招纳过来的,怎么这会儿看着有点傻呢。
“这段时间都在行军和休整,不知道有没有你想知道的信息。”楼相歌回过神般赶紧说道。
“你现在只是个兵卒,接触不到有用的消息,你要想办法尽早得到重用。”钟薄雪对他要求道。
楼相歌面露难色:“哪有这么容易啊,我试试吧。”
“对了,我来这里是要告诉你,江成琢很有可能也来到了这边,恐对战事不利,韩大人要我们一定留意此人。”钟薄雪郑重地说道,尽量把声音压得很低。
看来韩大人对他与窦氏的往事有所了解,楼相歌问钟薄雪:“他与窦家有什么过节吗?”
“不该问的别问。”钟薄雪留下这句话,匆匆离开了。
帐内的楼相歌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慢慢浸没在漆黑夜色中,眼中的好奇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思虑。
三日后,大军拔寨出发,八千骑浩浩荡荡来到鸡鹿塞,与南匈奴左谷蠡王带领的一万骑兵汇合,继续向着涿邪山行进。谁知还未达到目的地,途中先出现了变故。
那日楼相歌与往常一样将军事情报送往驿站,送到后他正准备离开,驿站接手书函的驿卒喊住了他:“等等!这书函怎么破损了?”
为了保证军情的保密性和安全性,军情书函的封口都要加以火漆泥印,而这封书函的泥印却被破坏了,楼相歌难逃其责。
很快,楼相歌便被带到了副校尉阎盘面前。
“军法处置便是了,怎么闹到我这里?”阎盘对身边人斥责道。
“校尉,那驿卒硬说自己是遭人陷害,他还说这事已经不是个人玩忽职守与否的问题了,军营里互相陷害的人,是害群之马,必须严惩。”一旁的将士说完,等着校尉的安排。
阎盘若有所思,然后说道:“让他进来吧。”
楼相歌走进营帐,从容自若地叩拜后,冷静地站起身来,出乎了阎盘的预料,身旁人呵斥他跪下,被阎盘制止了,随即对楼相歌问道:“你叫什么?”
“在下楼相歌,是斥候队的驿卒。”楼相歌如实答道。
“你说自己是被陷害的?证据呢?”阎盘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问。
楼相歌说道:“这封书函到我手里后我便以最短的时间送出,能接触到书函的人并不多,应该就在我们队中,请校尉将他们集中起来,我一验便知。”
阎盘用手撑在腿上,探身往前,目光如炬,对面前的楼相歌说:“若我任由你验,却又没有结果,找不出那人的话,你当如何?”
楼相歌平静地说:“那我就认下这罪,全凭军法处置。”
“好。”阎盘挥手示意,让斥候队的人在帐外集合。
很快,全队五十人就全部到齐,大家不敢议论,却都余光四顾,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楼相歌端着一个碗走到大家面前,弯腰舀上水,开口道:“请大家现在把双手举起,队长会在一旁看着,各位最好不要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等会儿麻烦大家将双手沾上这碗里的水,然后手心朝上伸出来让我看一眼。”说罢,便端着水走到每一个人面前,查看每一个人沾了水的手。
突然,楼相歌抓住了一个人的手腕,那人想要抽回手,却被楼相歌牢牢捏住,将他扯到营帐门口,向里面说道:“校尉,找到了。”
“带进来吧。”得到了里面的应允,楼相歌钳制住试图挣扎的这人,正是那晚与他在桂音苑差点起了冲突的刘猛。
走入营帐,楼相歌举起刘猛的手,向阎盘解释道:“军情书函上都会有火漆泥印,破坏火漆泥印的人用手指抠开火漆的时候必然会蹭到火漆里的松脂、石蜡和焦油,而这些东西不溶于清水。”
当着阎盘的面,楼相歌再一次把刘猛的手按入水中:“校尉请看,这手指上的水凝结成珠,正是因为粘上了石蜡、焦油造成的。”
阎盘走近看了一眼,对刘猛说:“你有什么想说的?”
“校尉,我是冤枉的!”刘猛惊慌失措,“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对啊,你为什么这么做呢?”楼相歌接过他的话,“除了窃取军情通敌,你还能找到别的解释吗?”
阎盘此时已经迷起了眼睛,似乎下一刻就要释放出怒火。
“不……不……我没有通敌!”刘猛大声说道,“我是为了报复楼相歌,前几日我们发生了矛盾,我只是为了陷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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