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峋突然喜心格外地来求见江承允,说是孟益谦去丞相府了,还说要向景王谢恩。江承允只稍微一愣,便道:“他人呢?”
“就在外面候着。”李峋看江承允的脸色,很快就将人叫了进来。孟益谦穿过重重宫门走进大殿,低着头在殿上撩袍跪下,口中道:“草民拜见景王。”
“起来吧,”江承允看着他很平和地笑道:“孟宅你们去看过没有?留下的仆人够不够用?”
孟益谦恭声道:“草民和母亲去看过了,多谢景王替我们赎回老宅,了了家母的一桩心愿,只是那些仆人草民不敢收,请景王让他们回去吧。”
“那可不行,给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收回来呢,而且本王听说孟夫人身体不好,以后还需要人照顾。”江承允说罢,看着如茂林修竹一般站在那里的孟益谦,目光落在他清润的眼睛上道:“难道本王愿意给,孟公子却不愿意要?”
孟益谦闻言连忙道:“草民当然不是不愿,只是景王如此厚爱,草民无以为报。”
一旁一直默然静听的李峋听到这里,忍不住道:“你这小子,你应该说的是定当竭力报效朝廷啊。”
孟益谦听了他的话,只好又讷然改口道:“草民定当竭力报效朝廷。”
“好,”江承允情绪昂然道:“本王喜欢你这句话。你就先从中郎做起吧,本王等着你将你们孟家的门匾拿回去。”
“草民叩谢景王。”
江承允点点头,李峋得了他的示意,带着孟益谦退出了大殿。
简青一直站在江承允身后,从孟益谦进来到出去,只用眼神和他打过一个招呼,现在看见孟益谦的背影,心里冷冷地想,恐怕江承允屈尊访贤的这件事很快就要成为美谈,在外面传开了吧。
她正这样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突然感觉有人在她肩膀上拍了一巴掌。简青一惊回神,就见江成正睁大了一双眼睛,骨碌碌地瞅着她,见她这样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讽刺道:“你丢魂了,没听见主子让你磨墨吗?”
简青一听,茫然向江承允看过去,却正对上他审视着自己的眸子,仓促之下急忙避开,走到案前低头磨起墨来。却不想她疾走两步带起了一股微风,江成靠的近,那微不可感的轻风往他面上一拂,突然让他目露精光,像是夜行的捕头看见了作案的贼,大叫道:“简青,你是不是喝了酒!”
简青被他这一咋呼,磨墨的手一颤,跟着心中一紧,忍住要闻衣服的冲动,皱眉看他。江成见她只瞪着自己却不说话,更加看出了她的心虚,凑过来耸着鼻子在她身上闻了两下,立刻笃定道:“你就是喝了酒,御前伺候你竟敢喝酒?!”说着像是抓住她的小辫子一样,兴奋地向江承允道:“主子,这回可要好好罚她!”
简青见他凑着头在自己衣领脖子上闻,虽不如一般女子忸怩,到底还是不快,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寡着一张脸,阴阴地望着江成,心里在想虽然是昨天下半夜才喝的酒,但喝的不多,怎么会被这个狗鼻子给闻出来?
她知道江成一直看她不顺眼总喜欢找她的茬儿,见他一脸幸灾乐祸地瞟着自己,又见江承允也在注意着他们,只好道:“奴才昨天夜里的确喝了点儿酒,只因为奴才昨日听了主子对孟夫人讲的话很动容,心生感触一时睡不着,又担心精神不好会影响第二天的当值,这才忍不住喝了一点儿,否则奴才万万不敢饮酒。”
江成因着先前的事对简青有些成见,江承允是知道的,简青身上那微薄的酒气他当然也闻得到,本来没打算理他们,此时一听她这话反倒有些兴味了,不由挑了眉,捏着笔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道:“是吗?我昨天说了什么话竟让你感触的睡不着?”
“主子昨天说的话至真至诚,每一句都让奴才感动。”简青张口就来,情感真挚语气深沉:“最让奴才敬佩的是主子的爱才之心,奴才为能伺候主子这样的明主感到高兴。”
此话一出江承允都觉得露骨,一双凤目望着她,一时倒想不起来要说什么。江成却白眼一翻,做了个瘆得慌的表情,嘴里叽里咕噜道:“本事不大,马屁不少。”
简青知道江承允今天心情不错,不会当真罚她,听得江成这一句,脸不红心不跳,当即针尖对麦芒地对望了回去,两人大眼对小眼,像一对斗鸡一样立在江承允面前。这样的情况隔三差五的就会在他面前上演,江承允也懒得管他们,一边动笔,一边闲闲道:“别停手,墨都干了。”
这就是要姑息简青的意思,江成见江承允对简青如此纵容,心中不服气,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声不响地站到一边去了。江承允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对他这模样视而不见,又继续召见了几人。这几日他召见孙刚等人最多,为的仍然是棘手的剿匪问题,连带着连孟益谦也被他破格叫了过来参与商议。
此时江承允听过众人的讨论,目光落到了一直在静静聆听的孟益谦的脸上,既是想听听他的见解,也是要试一试他的真本事,便道:“孟中郎,你对这次剿匪有什么看法?”
孟益谦本就对山匪一事有所了解,又将刚才众人的讨论都听在耳中,此时听见江承允点了他的名,便率直道:“卑职刚才听几位大人的讨论,觉得目前剿匪最大的难题是兵少地广兵力分散。白风山绵连经过五个县,而每个县的兵力都太少,深山高林小路甚多,想要在他们下山的路口设防,企图将他们阻在山上,这样的做法只能让兵力更加分散,不切实际很难有效。就算是真将他们阻住了,他们在这样物种丰富的大山里,照样能自力更生让人无可奈何,而我们却耗不起这样经年累月的兵力消耗,倘若他们再沿着山脉去其他王国作案,事情可就更加麻烦了。”
这话大家心里都明白,虽然说的有理却没有什么用,因此都默然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只听他继续道:“这些不仅我们知道,山匪也知道,他们有恃无恐的就是白风山的复杂地形。他们占据着山头武力强劲神出鬼没,又对我们知之甚多,我们却对他们了解甚少,如果想要继续以武力攻克,就是以己之短攻人之长,卑职觉得这次剿匪应该尽量避开我们无法弥补的弱势,以招为主剿为辅。”
孙刚虽然听说了孟益谦的事,但终究觉得他是一个无名小卒,见他被江承允如此看重,心中很不服气,此时一听他这话,两杠黑眉皱成了一条线,首先不以为然道:“你想招抚也得人家能跟你谈啊,前两次的例子还在那儿摆着呐,他们根本就是一心羞辱朝廷,你还招哪门子的抚?”说着又自顾自地摇头摆手,咕噜道:“这条路走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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