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馥长公主厉声道:“你冲他客气什么?他这样的畜生,本不该生下来!打!给我打!快快给我打烂他的嘴!”
尤嬷嬷挽起袖子,啪地一耳光抽在了衣飞石还带着一丝青涩的英俊脸庞。
瞬间是明晃晃的五个手指印。
衣飞石到此时仍举着双手,腋下受着针刺之刑,一张脸被抽得满脸开花,眼睛却盯着长公主,一字一字认真地说道:“阿娘,家不能与信王府联姻。此事请与父亲商量。”
他眼升起一丝淡淡的自嘲,“阿娘不想见我,将我嫁给谁都行。信王府不行。”
他是儿子,只要衣尚予活着,只要还没分家,他会一直留在长公主的眼皮底下。
把他嫁出去。这样惊世骇俗被信王评价为“葩”的事,大概是梨馥长公主此前从未想过的“方法”,也是让她欢喜无、如释重负的方法。
与此同时,常清平早已经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画楼殿内发生的一切都太让人震惊了,不行不行,必须得立刻告诉赵公公!
容庆眼蓦地一空,荒芜处滋长的则是无穷无尽的恐惧,他下意识地看了谢茂一眼。
说话间,杨竎背后的惊马已经被安抚住,杨府豪奴也都恢复了一贯的严肃。杨竎命令一句,立刻有三、四个人越众而出,手里拎着一个麻袋,放在杨竎的马前。
容庆脸色已惨白如死,双手攥紧,骨节发出细微的声响。
杨竎看都不曾多看一眼,一心追着谢茂的身影:“我捉来淫妇,小公子可得向我赔罪。”
谢茂侧过身,揭开朱雨手的香炉盖儿,拨了拨埋在香灰里的炭,“怎么赔罪?”
他的手修长有力,又因年纪尚轻还未彻底长成,骨节温润秀气,有着触目可知的美好。出门在外,朱雨带的香炉银签都很低调,是这样低调不起眼的器物,被谢茂那一双闲适慵懒的手调弄着,霎时间多了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杨竎看他拿银签拨弄香灰细小玲珑的香炭,恍惚间想入非非,若是让他用那手替我……
“还请小公子赐我姓名,再请我喝一杯。”杨竎说。
“那也简单。”劳资报名吓死你,“请你喝一壶也使得。”
在场所有知晓谢茂身份的都选择了低头默默,信王请你喝一壶,呛不死你都得硬灌。
“这袋子里的是……?”谢茂问。他再不问,容庆似乎都要昏过去了。
杨竎将折扇收起,微微颔首,立刻有杨府豪奴前,将麻袋打开,首先露出来的却是一条软绵绵的小腿,蹬着沾血的绣花鞋。容庆似要发声,被王府侍卫制住。杨府豪奴又将麻袋倒了个个儿,重新解开另一头的绳索,这回终于解出个披头散发满身鲜血的少女,也不知死了没有。
容庆满怀希望麻袋里的不是他认识的人,此时彻底绝望,惨号道:“庄儿!”
声音太过凄厉难听,尤其是容庆嗓子早坏了大半,这大半夜的喊着简直瘆人。
谢茂皱眉道:“让他闭嘴。”
他不理解这种面对既成事实鬼哭狼嚎的人,喊一句能把人喊得恢复原状?
王府侍卫一记手刀下去,容庆立刻软在了地。
杨竎又一次误解了谢茂的用意。他认为谢茂已经彻底相信了自己的说法。又或者,谢茂是害怕杨府家世,不想和他作对,所以顺着台阶下来。是真相信还是假相信,杨竎都不在乎。他迷信承恩侯府的权威,总认为全天下都应该奉迎在承恩侯府的金字招牌下,使他无往不利。
“去把人带回来。”杨竎吩咐身边的家奴,他认为谢茂已经向他服软了。
随后,杨竎用矜持不失温和的微笑,对谢茂说:“敢请小公子赐教家门?愚兄在家行四,若贤弟不弃,可称呼愚兄四哥。”
多大脸敢当信王的四哥?你知道信王的四哥是谁吗?余贤从都不想吐槽杨家这个冒失鬼了。
谢茂侧身在朱雨手里玩了半天香炉,此时突然抓住炉子,连香带炭返身照准杨竎脸掼去。他看似没什么武力,打猎都射不兔子,徒手掷物却有着相当的水准,香炉正正地砸在了杨竎的眉心,香灰噗地洒了一地,半数都落在了杨竎的脸。
这且不算,那炉子里还埋着一块香炭,滚烫地落在了杨竎胯下的马头,马立时惊了。
杨府那边谁都没想到谢茂会突然出手,谁敢相信,一个乡巴佬敢对承恩侯的公子无礼?
局面顿时陷入了混乱,杨府豪奴有急着安抚解救惊马背迷了眼的杨竎的,也有气冲冲前要捉拿谢茂的,最无所适从的反倒是先前被差遣来拿容庆的几个。杨竎以为谢茂服软要把人交出来了,因此那边只派了两个人过来,立在容庆身边的两个王府侍卫则是触目可知地不好惹,这两个人站在间都快哭了,去抢容庆吧,估计会被王府侍卫打折,不去抢吧……嗯,不去抢。
两个杨府豪奴很怂地选择了后退一步,甚至用眼神向王府侍卫表示:我们不来,不来。
杨竎一边拿手擦眼,一边怒吼:“来人给我捉住他们!不许打小公子。”
谢茂都给他逗乐了,吩咐余贤从:“既然如此,留他一条命吧。”
他正愁不知道怎么向杨家发难,杨竎自动送门了,若不是杨竎色迷心窍喊出“不许打小公子”这句话,今天承恩侯得先折一个儿子。搞事情嘛,不嫌事儿大。承恩侯的世子谢茂都敢杀,何况是区区一个婢生子?
他仍是和先前一样笑容温和无争的模样,半点儿不见情绪,然而,他言辞轻慢生死的倨傲冷酷,却让服侍在他身边的赵从贵、朱雨、余贤从都下意识地觉得夜风渐寒。
从前的信王,不是这样的。所有人心都模模糊糊地涌起这个念头。
可是,没有人会想到重生穿越之。皇室哪年不变态两个?这一年内,谢茂死了亲爹,亲兄继位,自己被晋一等王爵,又被淑太妃打发到山里替帝守陵,剧变之下,岂能没有丝毫改变?他性子变了,没有人敢觉得怪,只是暗暗心惊。
曾经最是好脾气从来不杀人的信王,前两日才刚刚杀了两个贴身内侍呐!
余贤从刚要应是,听见谢茂用吩咐喝铁观音还是碧螺春的语气,说:“打折他三条腿行了。”
余贤从与朱雨都觉得自己的第三条腿有点痛,赵从贵没有第三条腿,他觉得双腿间凉飕飕地!
余贤从守在谢茂身边没动,黎顺将容庆拖回余贤从身边,与常清平一起跃入人群。
信王府的侍卫都是帝在世时钦赐,也有一些身手特别好的高手,如黎顺、常清平二人,则是当今皇帝做太子时赠予信王防身,帝朝晚期,想杀谢茂离间太子与淑妃的势力不在少数。黎顺和常清平是在那种风声鹤唳的情况下,奉命到谢茂身边护卫的。
余贤从出身世家,是帝所赐,正经羽林卫出身,黎顺二人则是太子宫所出,来历不明。
余贤从做谢茂的外侍长,负责谢茂的安危,对来历不明的黎顺等人实在不太想用。可是,帝在世时,太子送来的人不能干晾着,现在太子登基为帝,东宫送来的人更要重要了。所幸黎顺与常清平倒也知机,平时不会太贴着谢茂,打猎时也常常奔在最前头驱赶猎物。
现在谢茂要差遣人做打手,余贤从与护卫谢茂的六名侍卫都没动,黎顺与常清平动了。
这二人身手冷峻鬼魅,所过之处阴风一片,触身是一地哀嚎。
黎顺鱼跃而起,一拳将马背的杨竎捶下,雁随而至的常清平横扫一腿,只听见清脆的骨折声,杨竎原本后弯的膝盖瞬间变成了前弯!惨叫声未起,黎顺触地倒踢一脚,卡住了杨竎另外一条仍旧健康的脚踝,长臂轻舒,握拳狠狠砸向膝关节,咔嚓一声碎响。
兔起鹘落之间,不过眨眼。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地打断了杨竎的双腿。
倒是这如何打断“第三条腿”让二人颇为迟疑,黎顺眼神一瞟:你?常清平左顾右盼:找点什么当武器好……
杨竎双腿折断惨号着摔在地,杨府豪奴都急了,跟着主子出门,让主子伤成这样,他们都要挨板子!运气好能捡一条命去庄子苟延残喘,运气不好直接被打死了!这让他们如何不急不恼?
杨府豪奴纷纷冲向击伤杨竎的罪魁祸首,黎顺与常清平顿感压力,黎顺从靴抽出短匕,常清平则顺手拔出了杨竎马鞍装饰用的华丽长剑,二人被围攻得不耐烦,同时出手刺向杨竎胯下。
“啊!!!!”杨竎惨叫。
黎顺与常清平同时收手,各自收获破蛋一枚。
谢茂这边只出了两个侍卫,杨府那边甭看人多马杂,战斗力意外地低下。
黎顺与常清平越打越顺手,身边放满了倒在地不住呻吟的家奴,定睛一看,对面还站着几个人,穿着杨府家奴的衣裳,人影却很熟悉。不是先前奉命去查看“捉奸”的王府几个侍卫吗?
原来那几名侍卫见杨府来人甚多,归来请示余贤从之后,为保万全先埋伏在了杨府人群,伺机在风口点了迷药。这迷药也不让人立刻昏睡,只有身燥体软之效。信王府侍卫常年试用,都有抗性,少量迷药几乎没有妨碍,放在杨府家奴身见了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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