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灵灵地灵灵月半出鬼门
谢茂带着信王府侍卫一路追着衣飞石往西边跑衣飞石带人从青梅山赶来京城马力疲乏谢茂这边骑的马倒是一直在马厩养精蓄锐,奈何马种大将军行辕的战马差了一线,又因人马不谐两边一前一后离开,也是一前一后抵达。
靠近合子街的骡马市已燃起大火这地方白天市货骡马,旁边有大大小小的草料行夏日夜风凶猛,火苗落地瞬间燃开一片。不远处的坊丁、百姓,纷纷出门救火临近才发现兵马所设置在街市各处的太平缸都被打破了,救火的水平白淌了一地。
陈朝探子放了火当然也不会放过救火用的太平缸。
大火熊熊燃烧,确实困住了大部分赶来的卫戍军脚步。
卫戍军兵权旁落,大部分兵丁以守城之职受五城兵马司调遣,而防火缉盗、整饬城内风化才是五城兵马司的本职。骡马市大火已起,若不救火,一旦火势蔓延开去烧死烧伤京城百姓,身为西城兵马司指挥使的钱彬照样吃不了兜着走。
衣飞石看了火势一眼问明白陈朝探子离开的方向之后毫不犹豫打马离去。
“跟跟!”谢茂立刻跟了去。
卫戍军已经留了相当的人手在此疏散附近百姓、参与救火不差他们这几十个人。
实际在这个时代,一旦火势蔓延,人力所能做出的努力已经非常少了。除非在失火初期迅速以附近太平缸里的水、沙将火苗扑灭,否则,救火基本也只能拆掉附近的房子,阻止大火继续蔓延。
分明留下来能做的事不多,根本无须留下太多人,钱彬还是选择留下大部分卫戍军与兵马司衙役负责救火。这伙陈朝探子战力惊人、心狠手辣,钱彬已经不太指望能将之擒获了。若是走了贼子,西城又被烧了,他怎么向皇帝交代?
留下大部分下属救火,是一种绝对不会犯错的政治态度。也是钱彬入罪翻身的关键。
本以为陈朝探子会寻找一段容易攀爬的城墙,越墙而出,哪晓得顺着一路被惊动的坊丁指点,衣飞石居然径直追到了圣安门。圣安门是圣京西城的门户,衣飞石不久之前,才在这里射杀了一名守城校尉,强行打开了城门。
一股被算计的寒意从衣飞石脊背倏地窜起,他心想,这可糟糕了。
才杀了一个守城校尉,陈朝探子从这个死掉的校尉当值的城门跑了,说他不是故意的,说他和陈朝探子没勾结,谁肯相信啊?
“二公子别急,人还没出去!”卫烈提起马鞭,指向城下的藏兵洞。
圣安门内因地势修筑了一座瓮城,南北各有两处箭楼,架着十座谢朝威名赫赫的徐子连弩。这种弩机重逾千斤,能连续发射二十五支重弩箭,遇这种续发重器连弩,五百人以下的骑兵冲刺通通要跪。尽管射程不高,移动不便,可是,把这东西搁在瓮城里当守关用的杀手锏,至今无人可破。
衣飞石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打这主意呢。”
瓮城外边已经死了一地卫戍军了。
陈朝探子一路杀向西城门,图谋的是这十座徐子连弩。
若在平时,想要顺利杀瓮城箭楼也不是太容易的事,架不住这群陈朝探子运气好啊!
圣安门守军才被衣飞石射死了一个守城校尉,城门副拖着长官的尸体去卫戍军衙门告状去了,留下做主的是三个兵司马。谁也没想过城里边会出事。西边大火燃起时,两个兵司马还毫无戒心地想着,反正城门也关了,要不要派几个人去救火?
两个兵马司都如此想法,守城的兵丁打瞌睡地打瞌睡,看热闹地看热闹,异常松懈。
这也是因为西城外是大将军行辕的方向,谁都没想过那边会出事,戒心很低。
皇帝跟衣大将军有龃龉,底层官兵并没有这样的政治素养。
更何况,今夜已经死了一个校尉,已经出过一次事了。谁会想到那么点儿背,居然还会再出一次事故?且是如此严重恶劣的大事故!
陈朝探子一路且战且逃,另有分兵故布疑阵,逃到圣安门瓮城时,只剩下不足二十人。
这二十人俱是杀伐决断的好手,且似是早踩好了点,对圣安门瓮城的地形十分熟悉,四人一组分扑五个藏兵洞。唯一失算的是,因衣飞石半夜叫门之事,应该分批轮值在藏兵洞里休息的卫戍军,此刻都还在城楼没解散,所以,藏兵洞内无人可杀。
陈朝探子立即改变目标,直扑瓮城箭楼。顺利掌控了徐子连弩。
杀手锏入手,不管是对面闸楼还未解散的守城卫戍军,还是瓮城之外钱彬率来追杀的卫戍军与兵马司衙役,统统都无法突入徐子连弩的射程之内。五百人以下的骑兵队伍都冲不破,区区几百个步兵还想怎么杀进去?送菜呢!
城楼的卫戍军被徐子连弩射得抬不起头来,钱彬带来的兵马也只能在城下干瞪眼。
“城弩箭能射几次?”衣飞石问。
作为衣尚予的二公子,衣飞石在圣京外内兵衙还是很有几分名声,至少钱彬也认识他。换了平时,钱彬肯定也不会得罪这位大将军的宝贝儿子,今天惹了一肚子破事心情极其恶劣,没好气地反问:“你问我?我问谁?我一兵马司指挥使,管这卫戍军的事儿?”
衣飞石也不生气,侧头问钱彬身边的卫戍军兵头儿:“这位兄弟知道么?”
谢茂匆匆打马跟来,恰好听见张岂桢简单地说:“日常军备弩箭十箱。”
衣飞石点点头,往前走了一步。
谢茂问道:“十箱能射几次?”他算当了两年皇帝,也没真的过战场,知道徐子连弩一次能射几支弩箭,知道徐子连弩造价几何,可他还真不知道十箱弩箭能装填几次。
钱彬与张岂桢都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他会来这儿:“殿下,此地凶险……”
“凶险个屁。当孤真不知道徐子连弩射程?”谢茂将马驻在安全线内,忍不住要替衣飞石出气,“孤问你呢,十箱弩箭能射几次?”
钱彬以为谢茂问张岂桢,哪晓得都不等张岂桢开口,谢茂冲着他一通削:“圣人命令兵马司辖治卫戍军负责京城城防,那是信重尔等!尔堂堂西城兵马司指挥使,竟连城防弩箭几何都一问三不知,简直是玩忽职守!孤要参你!”
莫名其妙一通火,发得钱彬都懵逼了。刚才我的人把信王从妓院绑回来,还给他了个手枷,他好像也没有这么生气吧?这邪火哪里来的啊?
谢茂发完火,一直留心衣飞石的眼角余光一闪,忙呼喝:“拉住他!”
信王府侍卫都在谢茂身边,衣飞石离徐子连弩射程太近,那边只有列队守着的卫戍军。底层军官此时都还不明白谢茂的身份,只有张岂桢反应迅速,谢茂才吼了一声,他二话不说扯住了衣飞石的马缰!
衣飞石也听见了谢茂的呼喝,他此时还要“依靠”谢茂,因此表现得很乖巧。
张岂桢拉扯缰绳的时候,衣飞石已经驻马落地,仰头问道:“殿下?”
“你干什么去?”谢茂的表情则并不好看。
自辕门初见以来,衣飞石还是第一次看见谢茂这样严厉的表情,他慢慢扳直腰身,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冷漠与倔强。
然而,仅仅一瞬间之后,他骨子里的骄傲被深藏在青涩的温顺了。
顶着谢茂审视的目光,衣飞石微微垂首,声音温和诚恳:“殿下容禀,弓箭射程弩箭更远百步,卑职射术尚可,或能以此破除僵局。”
他一边说话,一边屈膝跪下,“殿下,卑职的母亲与两个弟弟,都还在公主府。”
所以,我杀圣安门守城校尉是个意外,我此去是为了收拾残局,不是和“陈朝探子”一起攻陷城门,我爹也没有派人埋伏在城外准备杀进来。
在场的钱彬与张岂桢,都还不知道衣飞石射杀守城校尉一事。衣飞石对谢茂所说的这一番话,二人都听了个似懂非懂,只隐隐觉得:信王怀疑清溪侯居心叵测?……箭楼的“陈朝探子”莫非和衣家有纠葛?唔,难怪这一伙探子这么厉害!
谢茂差点被衣飞石气死,抬手想抽他一下,想起马鞭抽人怪疼的,马鞭也脏,万一抽破皮伤口感染破伤风败血症……他将右手的马鞭塞回左手,腾出空手举轻若重地拍了衣飞石脑袋一下,骂道:“那是徐子连弩!你的箭是能穿透铁板呢,还是会拐弯?”
连弩射程短,弓箭射程长。这确实是徐子连弩的弱点。
可徐子连弩之所以被称为守城杀手锏,是因为它能克服这个短板。
反正都是守城用的,也不需要跟随战场快速移动,所以,徐子连弩自带三面坚实无的铁质挡板,根本不可能射穿。
弓箭射程再长,射不到操控徐子连弩的弩手,那又有什么用?
“没有砸到,我往旁边避了。”衣飞石搀着他,见他对自己温和无,全然不似刚才雷霆大作的样子,试探着岔开话题,“我给您端了碗酸梅浆……”低头一看,酸梅浆已经洒了小半,剩下的也不知道是否被手指沾污过,不好意思再送人了。
“洒了,拿下去吧。”衣飞石吩咐候在一侧的侍人。
“拿下去换个碗再送来。”谢茂哪里舍得,这可是小衣第一次送的礼物呢!一路从夜河街亲自端回来,孤好大的脸面!
有侍人接了衣飞石手里的东西,再送来擦手的巾子。没等谢茂再帮着他擦手,他已迅速擦净了手黏糊的酸梅浆。谢茂总是把他当三岁孩子照顾,这种从头照顾到脚的关怀,实在让衣飞石忐忑不安。
间客厅里被谢茂砸得乱七八糟,外侍长余贤从与黎顺都垂手侍立旁侧,显然是正在汇报外边的情报。
“殿下,前日有本书搁在朝闻殿没带回来,我去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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