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仍是灰蒙蒙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在G市的某条胡同里,名叫顾相随的年轻人坐在我对面。
那个阴霾的下午,他向我讲述了他自己。
……
十年前的那一天,我父亲因为故意杀人罪锒铛入狱。后来,又被转送到精神病院。
他是个画家,在城东有一间画廊,他并不出名,只是偶尔给某个杂志画画插画,赚赚稿费罢了。家里全靠母亲在一家市公司班,才能过小康的日子。
他们结婚时,是瞒着双方父母私奔的,因为只凭父亲的画家身份,母亲家里跟本就看不,但他还是成功带走了母亲。从京都,到了G市。
母亲与我谈起父亲时,总是笑得很幸福。我知道,母亲深爱着他,所以才会跟他一起背井离乡。
他们结婚的时候,父亲模仿《蒙娜丽莎的微笑》的风格为母亲画了一幅画,画的母亲犹如女神一般,我想,父亲也是爱母亲的吧。
可不幸,终究还是降临在了我们一家人身。记得是我高三毕业那年,父亲教我画画。记忆中他的画室很杂乱,底稿,画笔,铅笔屑,颜料,各种与画画有关的物品都胡乱地扔在地,中间立起一个画架,面那些杂乱无章的线条看得我眼花缭乱。
他用手握住我的手腕,拿起铅笔,在面画着线条。他的手有层厚厚的茧,很粗糙。沉重的呼吸声在我耳边回响,他的怀里,格外地温暖。
那些线条在经过尖的可以轻易刺穿皮肤的铅笔尖的勾勒下,渐渐塑成了型,那是母亲。尽管只有简单的线条,但我仍是一眼就分辨出来。
我将目光移到地那些废稿,画的都是母亲。
我深深地感受到了父亲对母亲的爱,但那些废稿的一双双目光,却令我不寒而栗。
“专心点。”
父亲低声说道。
尽管语气毫无波动,却仍令我感受到了其中夹杂的训斥,甚至是……杀意。
可那时的我正处于叛逆期,根本不听父母的话,我便一把挣脱开他的手,将铅笔扔在了地,说道:
“反正画画学了也没用,无聊,不学了。”
他愣了几秒,便一把将我推开,我赤裸的脚踝被那铅笔尖划伤,带着铜锈味的液体,渐渐从伤口渗出。
我惊恐的坐在地,目不转睛的看着父亲。
他的眼神里,竟满是杀意。
他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捡起那支沾着血迹的铅笔,将它一把扎进画母亲的眼睛中,鲜红的液体顺着纸张缓缓流下,留下一道痕迹。那情景,极像是母亲流下了血泪。
他扭头看到这幅场面,便丢掉铅笔,双手颤抖着捧起那幅画,眼中的狂喜喷涌而出,他在笑。
那个男人在笑。
我飞快地爬起,跑了出去,将画室的门猛地锁,瘫坐在楼梯间里。
我无法忘记,父亲的神情。
我不知道,自己在楼梯间坐了多久。画室的门被打开了,父亲走了出来,手沾满了红色颜料,鲜艳的红色从手指间划过,一滴一滴落在地。
他看了我一眼,便走进了洗手间,里面传来了水声,他洗完了手的红色颜料,然后一把拉起我,拽着我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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