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从年前北魏天水公进犯青州起持续至今的北方战局暂告一段落。宋军七战七捷,光复了济水以北失地,弥补了元嘉草草带来损失,一举打出了宋武遗风。
数日后,军报传回建康,帝闻后大喜,当即下诏嘉勉前线宋军战功。
诏曰:“索夷遣派贼军,图谋侵掠边塞,辅国将军、青冀二州刺史颜师伯,运用良好谋略,优秀指挥军队,随机应变。青州守军奋力搏斗,数月之内,传来多次捷报。其他下属将领指挥的军队和其他援军也十分英勇,齐心协力报效国家,屡次斩杀北魏将领,大量歼灭敌人。朕因此大为嘉许赞叹,由衷高兴。宜派遣使者慰劳,并命令辅国将军府详细考评战功,及时上报朝廷。”
刘骏却是对高平战事只字不提,只以一句“爱卿老矣,何不归田颐养天年乎”来罢免了崔令孙的太守之职。至于崔文和这个书生,更是名字一个字都没有提及,仅以金银百两供之自行厚葬其子。
数日后,皇帝的慰问到达了崔令孙的手上,老人揣兜着这碎银百两,强忍泪涌。
刹那间,老人半白的发丝尽数发白,噤声跪谢天恩浩荡。
多年后,高平城郊屹立着一座说不上华丽的衣冠冢,尤为瞩目的是傍边点缀着二十株枇杷树,那正是崔文和身死时的年龄。
是世态炎凉,还是帝王无情,青史也说不清。
东宫长信殿内,袁顗正在为刘子业讲学。
这小半月的日子里,听学的刘子业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袁顗学习。先生不坏,对他很好。引经据典也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实诚大家讲学之态。
袁顗从前任太子太师那里了解到刘子业喜欢听讲典故的爱好,故而投其所好。
“春秋时期有一位大王,在他继位的前三年里,没有发布过一项政令,在管理朝政方面没有任何作为。殿下可知这是为何?”
“不知,兴许是他是个傀儡大王吧。”刘子业心里早已有数,但他总要给自己先生伸展手脚的机会吧。
“殿下能否再猜?”
“那可能他是个小孩吧,还没有能力处理政事吧。”
袁顗正要继续下去时,刘子业却是顾自挽过一杯果酒,一饮而尽,对口时还不忘对着不远处秀色可餐的陈妙登顾以笑容,后者那张动人的鹅蛋脸顿然成了一颗扑通红的熟苹果。
如今的陈妙登已经在王公公的特意安排下成为刘子业的贴身侍女,时刻陪伴在刘子业的身边,就连睡宿也是安排住到了长信殿的小偏房里。
陈妙登美目娇羞,像是在告诉刘子业不要调皮,要好好学习,后者会意微微一笑。
袁顗一声殿下破坏了两人的暗通曲款之势。
“殿下,还请伸手。”袁顗拿出戒尺。
刘子业老实地伸出自己的手掌。
袁顗没有动手,眯眼笑道,“暂且记着。”
转而小声嘀咕,“纵然是微臣讲学枯燥,殿下也得耐些兴致听呀。”
“先生说的是。还请先生继续讲学。”刘子业拱手一礼。
袁顗面露微笑,多日的接触让他发现这个被人说是凶残暴虐的太子殿下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管教嘛,因而他的心里萌发了一种想法,莫非如今的太子殿下便是当朝的楚庄王,所以特意以此试探。
袁顗清了清嗓子,继续讲说。
“这位大王继位时年纪已经接近二十岁了,不算小孩,所以当时的大臣也对这位毫无作为的大王十分疑惑。其中有一个臣子他借机给那位大王出了一个谜语。”
“什么谜语?”刘子业很配合。
袁顗整肃衣物,模仿起了那位臣子作态,拱向刘子业。
“小臣曾经见过一种鸟,牠落在南方的山土上,三年不展翅,也不飞翔,更不鸣叫,沉默无声,请问大王,这只鸟叫什么名呢?”
刘子业摇头表示不知。
“那个大王知道臣子是在暗示自己,就说。”
袁顗又是挺直腰杆,扮演起了那个大王,措辞亦是变得慷慨精炼。
“三年不展翅,是在生长羽翼;不飞翔,不鸣叫,是在观察民众的态度。这鸟不飞则已,一飞必定惊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放心吧,我知道了你的意思了。”
“过了半年,那个大王开始处理政事,废黜一些无用制度,重兴有利的政策,摒除小人,启用能士,重振朝纲。”
“再后来呢?”刘子业露出颇感兴趣的表情。
“再后来,他便成为了问鼎中原,春秋一霸的楚庄王了。”
刘子业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但其实他都快打瞌睡了,并非先生讲得不好,而是来自后世的他,知识储备还算不错,还是知道楚庄王这位英雄的,所以先生的讲学倒有点老生常谈的味道了。但袁顗的下一句话却是叫少年挺起了身板。
“敢问殿下,可是有那楚庄王一鸣惊人的想法?”袁顗俯身盼顾座下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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