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其他整车制造企业一样，惊鸿的生产线主要包括冲压，焊接，涂装，总装四大工段。

凤至和陈卓已经把冲压和焊接工段仔细勘查了一遍，而剩下的涂装和总装是四个工段中最大的两个，同时也是能源消耗量最大的——换而言之，这两个工段是这次节能改造项目的重中之重。再加上今天必须勘查完毕，凤至和陈卓丝毫不敢懈怠，从焊接工段出来便直奔涂装工段了。他们已经决定放弃午餐，以便节约时间。

在涂装工段入口，陈卓让凤至先等一等，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两副口罩，一副递给了凤至，说：“这个车间有机物比较多。”

和陈卓共事两年，这是头一次和他搭档出差。从昨天出发到现在，扛行李，张罗租车，准备零食和水，今天还细心的准备好了口罩，出钱出力还细心周到。

凤至一边接过口罩戴上，一边暗暗怀疑，自己对于明州男人的印象，是不是有点以偏概全了？

这事儿得从凤至入职之初，和同事搭伙吃饭的经历说起。那会儿写字楼还没食堂，市场部当时就五个人，他们每天在附近的快餐店搭伙吃中饭，每个人轮流买单。慢慢地凤至发现，每当轮到那俩本地同事买单的时候，伙食就像吃斋饭。而轮到别人买单的时候，他们就抢着点菜，大开荤戒。要是轮到买单那天他们正好出差，回来之后是绝对不会提补请这回事的。关键是俩人家境都还不错。后来，毫不意外地，他们因为虚报业务费用被公司辞退了。

所谓先入为主，拜这二人所赐，明州男人在凤至的印象中就是抠门，爱占小便宜，小家子气的小男人形象。

而今天，她觉得这个印象可以改一改了。

同时，陈卓也觉得凤至真是个称职的好搭档。勘查过程中，他俩分工明确。陈卓负责用各种仪器测试设备工况，凤至则负责记录，必要的时候拍照存档。听起来不难，但是车间里机器轰鸣，通风不畅，设备平台肮脏逼仄，还要爬高上低，一般的年轻姑娘避之唯恐不及，但是凤至不但不娇气，反而干的还挺起劲。

半小时后，当他们从涂装车间的第一个设备平台踉踉跄跄地爬下来时，发现不远处有个人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看起来已经站在那里有一会儿了。

这个人和他们一样戴着安全帽和口罩，但是脖子上没带厂牌。他们推测应该是厂里的人，于是朝他走去。

随着越走越近，此人的形象越发清晰。他身高大约一米八左右，很瘦，不管是穿着还是面貌，看起来都极为年轻时尚。他身穿休闲卫衣，窄脚运动裤和轻薄款运动鞋。皮肤光洁白净，眉毛浓黑，单眼皮，但是睫毛密长，眼神熠熠生辉，挺阔的鼻梁使得整个面部看起来棱角分明。他的左边耳垂上，有个小小的亮亮的东西，凤至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枚耳钉。口罩虽然遮住了半张脸，却没有遮住他的英俊之气。

待他们快走到跟前，他忽然收起笑脸，挺了挺腰背，还悄悄地清了清嗓子。

“你们是哪儿来的？”声调明显是有意提高的。

两人自报家门，说明缘由，然后递上名片。

对方接过名片看了看，点点头，问道：“你们中午饭吃了吗？”语调不再刻意威严，反而透露着关切。

凤至回道：“时间有点紧张，我们打算忙完再说。”

“再忙也要吃饭！跟我走，四十分钟之内把你们送回这里。”一副不容分说的口气。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相互点了点头。盛情难却，而且忙了一上午，又累又饿，休息整顿一下也好。

那人边往外走边拨了个电话，让对方马上安排好三人份的午餐。

他让两人坐上他的车。陈卓坐在了副驾驶，凤至坐在陈卓后面。那人摘了口罩，凤至在他右后方只能看到他侧脸的一半。天！比正面更加英俊，简直是侧颜杀！

这是一辆天蓝色鸿悦——惊鸿今年刚推出的最新款轿跑，油电混动，流线造型，时尚感十足。车子开动的那一刹那，陈卓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推背感，而后座的凤至惊得“啊”了一声。

车主人看了看后视镜中的凤至，有点得意地笑了一下：“友情提醒，要系好安全带，抓好扶手哦！”然后开始如数家珍地介绍起这款车型的优点，什么涡轮增压啦，什么输出扭矩啦。凤至一个都听不懂，只是有点不明觉厉。而陈卓却听的津津有味，还频频点头，五分钟后车子开到餐厅门口时，他都决定买一辆了。

当凤至在餐厅卫生间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尊容时，她差点晕倒。利落的丸子头已经歪到一边，发夹不知去向。额头，脸颊，下巴上满是一道一道的黑灰，白裤子已经变成了灰裤子，整个就像个掏炭的！

God！简直是灾难现场！刚才那人心里肯定笑死她了吧！她一边飞快地拿出化妆包，一边在心里怪陈卓没有提醒自己。但是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想到这里她咯咯笑了起来。他们太投入了，投入到完全不顾及形象的程度。这种感觉好像也不赖！

这时陈卓也从卫生间出来了。在洗手台看到边笑边抢救造型的凤至，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也洗了把脸，面貌焕然一新。

这是个自助餐厅，正是用餐高峰期，取餐的人们排成了长长的两队。临近周末，大家一边排队一边开心地聊着周末的安排。凤至发现每个人都穿着便装，没有人穿工作服。结合新掌门小方总的留洋背景，凤至猜测应该是他把国外的周五便装日借鉴了来。

服务员把他们带到餐厅里侧的一个包厢门口，然后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推开门，那个人就坐在正对着门口的位置。刚才下车时匆匆跟他打了声招呼就直奔卫生间了，直到现在才看清楚他的正脸。凤至轻轻“呃”了一声。

看到他们进来，那人立刻起身：“在下方文景，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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