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其恪15岁那年,著有一篇牧羊人,京内流传甚广,他以浩瀚天地为草场,以芸芸众生为羊群,自比为“牧羊人”,推崇所谓的“羊群法则”。
当年可是在京内轰动一时。
楚其恪闲庭信步,楚省所受的痛楚在他眼里不值一提,他的脸上挂着的微笑,仿佛是在嘲笑世人的愚笨,他蹲下身子,轻轻地替楚省理好汗湿的发丝,露出那光洁的额头。
脸上虽沾染了灰尘,却丝毫不掩其绝艳美貌,“省省,教了你这么久,你还是没学会啊?”
楚其恪像是在享受做慈父的感觉,直到现在依旧还是那般温柔,似乎他并没有做什么。楚省依旧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楚家的骄傲,重九。
楚省伸手紧紧抓住楚其恪的衣摆,纤细的手指现在混着泥土和血渍,楚其恪看了一眼,嫌弃地撕下那块被楚省抓着的衣角,“省省,无欲则刚,若想登顶,你需要学会舍弃些东西,两年前我给了你机会让你选择,可是选错了,两年后,我以为你学聪明了,可是你还是来了?”
楚其恪低声说道,这些话只有他和楚省两个人听得到。
楚省心里似千刀万剐,楚其恪的话语深深地刺穿了她所有的幻想,她止不住的流泪,悲戚地问他,“父亲,在你的心底,究竟有没有我的存在,我之于你,难道只是你求道路上的砺心石?”
楚省忍着钻心的痛,她能感觉到她的道在一点点地消逝,曾经她所依仗的、自以为傲的力量正在从她的每一寸骨血中抽离,她的汗湿透了衣裳,何其狼狈啊!
楚其恪眼角的皱纹泛出了寒意,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狠厉,那双眼漠视一切,一点也没有人的温度,楚省看着他,也许这才是楚其恪的真实面孔。
她笑了,笑声却格外渗人,像是寒冬夜里的乌鸦哀鸣。
“省省,你知道为什么吗?这些力量原本就不是你的,所谓的重九是我所铸就的,你的骨血里流淌着我的道则,所以你才可如此轻易地触摸天地道则,蕴道于体内,世人皆说你是天才,可惜啊……”
楚省挣扎着站了起来,本该身死道消,楚其恪却留她一命,是仁慈还是残忍,楚省已不想多想。
“父亲,恭喜您,楚省祝您不日得攀高峰,远坐高台,独伴大道。”
“羊群法则”他终究是试验成功了。
说着,她引动天地道则,齐涌体内,狂躁、繁复的道则如一个桀骜不驯的野马般在她体内肆意汹涌,打破原本的人体平衡。楚省咳血不止。
众人见到她的全身渗出了血液,晏野感叹,“重九这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啊!挺有魄力的一个女子。可惜了。”
沉月皇陆小俞感叹一声,“从此世间再无重九。”
他前方的陆云深却摇了摇头,回头看了眼陆小俞,说了句“小俞,这话你可说错了,重九可未必毁了。今日她以天地道则洗礼全身,斩尽过往,将他父亲留下的道痕一一抹去,脱胎换骨,重育新道。可真是一位狠人啊!”
“叔叔,道可重修吗?我曾遍历史书,并未发现有成功的先例。”陆小俞斟酌着说道,虽史书未有记载,但是他仍不敢妄下断语,也许曾有过吧……
陆小俞长着一双极其干净的眼眸,面容只能说是一般俊秀,却因那通身的干净气质让人不免亲近许多。
“古往今来那么多人,总会有那么几个成功过。”陆云深拨了拨算珠,听着那声音,陆小俞点头受教。
楚省方圆三里漫天道则齐涌而至,楚其恪碍于此,不得已倒退了出去。
楚省引动天地道则的时候,他并未出手,他若想阻拦,在场的没有人可以挡住他,在楚省动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料到了,楚省弃道重修他明晓她的意图。
楚省虽一直修心养性,不理凡俗,可是楚其恪知道:楚省她骨子里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今日楚其恪彻底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将慈父的面具狠狠地摘下、碾碎。
楚省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对于众人而言,不过是短暂的半小时,可是对于楚省来说,这是她最为艰难的半小时,有生之年,她受到的最大的欺骗,并且是她最亲近的人。
她的所有骄傲都已翛然无踪。
楚省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如同破败的蝴蝶坠落下来,她的眉眼间满是绝望与悲伤,世人那么多,可是楚省却觉得那么的冷,她无力地躺在地上。
她的衣衫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发丝凌乱,苍白的脸上看得到的即将干了的血迹还带着泥土。
楚省挣扎站了起来,踱步走向楚其恪,在他耳畔低语,“父亲,该还您的楚省尽数还清,从此你我再无干系。”
说完,她撑着一口气,慢慢地从人群中走出,弯下的头颅,如同战败的将军一步步退出属于他的战场。
楚省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世人多薄情,修道者尤甚,今日我所受的每一份伤,来日必将千百倍还给你们。
父亲,这一场大局,您赢了。齐晏陆三家作筏,三神卷为饵,楚家千年盛誉为帆,而您垂钓的不过是我这一尾小鱼。
不,也许您要垂钓的不只是我这一尾鱼,羊群法则您已洞悉,下一次您这位牧羊人可是要牧众生,垂钓千古岁月。
楚省冷笑一声,众人直盯着她,还以为她是承受不住这般打击要疯了,却只见她回头一眼,看得人脊骨发凉。
楚其恪微笑着站在那里,像是教书育人的先生望着淘气的学子,他看到了楚省的那一眼,却仍是那般平静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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