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晚秋还没有走进拢月阁就听见了瓷器摔落在地上的声音,“劈里啪啦”的声响传来倒是像极了年节里的鞭炮声。她瞧见跟在一旁的蓝禾在听到这些声响以后打了个哆嗦,眉头皱得死死的,往日里那张俊俏的小脸此刻一片惨白。
待到推门进去,祝晚秋一眼就看见了蜷缩在角落里的祝晨霜,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此时此刻正披头散发坐在床边的地上,原本闭着的眼睛在听到开门声后猛地睁开。“你果然来了……”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声音里包含着洋洋得意,似乎是对自己料事如神的赞扬。
祝晚秋并没有马上搭话,而是在屋子里寻了个干净的地方缓缓坐下:“找我来到你是要说什么?”祝晨霜没有料到她竟然开门见山就问了这个问题,微微一怔随后说道:“自然是有事求你。”祝晨霜扶着床沿站了起来,她身影摇摇晃晃的。她向来喜爱穿鲜艳的衣服,此时身上穿的是一件鹅黄色的裙子,衬得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颊更是我见犹怜。祝晚秋在心里想着:若是论起美貌,祝晨霜其实并不输自己。
祝晨霜见祝晚秋好久没有说话就轻咳一声继续说道:“你帮我,于我于你都有好处。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帮。”祝晚秋用手捋捋鬓发,稍一摆头,发髻上的金步摇就轻轻晃动:“那要看你值不值得我帮。”
祝晨霜似乎是料到她会这样说,一抹笑浮上嘴角:“祝晚秋,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聪明也很强大,若是你的母亲也如你这般想必就不会惨死了。”当祝晚秋听到祝晨霜提起了自己的母亲,原本平静无波澜的内心此时此刻泛起阵阵涟漪,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着:“你知道关于我母亲的事情?”
祝晨霜点点头:“有一日我在父亲的书房看藏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间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父亲与人谈话的声音。一切都被我听到了……”后来的话她故意不再说下去,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祝晚秋,她知道祝晚秋心动了,自己有了胜算。
果然,祝晚秋沉声说道:“你说,需要我怎么帮你?”
“你死。”祝晨霜浅笑盈盈,惨白的脸上浮现血色。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祝晚秋有些愠怒,拳头紧紧捏着。她的眼睛正对着祝晨霜的眼眸,里面寒光四射。
祝晨霜的嘴里只轻飘飘地飘出几个字:“你听完我说的会答应的。”此刻,已是夜深时分,屋外似是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声音不绝于耳。而屋子里一片寂静,祝晚秋半晌没有开口末了说道:“你说。”
房门打开了,祝晚秋走了出来。黛月瞧见自家小姐的脸色十分难看,就急忙上前把手里的披风披在了祝晚秋的身上。“小姐,下雨了,我先回去拿伞。”黛月看看外面的雨帘有些着急,转头想问蓝禾借把伞,可一想到两家小姐这剑拔弩张的模样就没有开这个口。
只是祝晚秋听闻要回去拿伞就摆了摆手:“不用了,似乎已有好多年没有在雨中散步了,今日正好借此机会。”话音刚落,祝晚秋的身影就投入了雨里,黛月慌慌忙忙跟了上去。
祝晚秋走得慢,路过一处亭子也要停下来看看。“阿月,你知道吗?小的时候,爹爹时常在这亭子里教我念书写字,若是读书读得累了就趴在湖边,给那些小鱼喂食。”与其说她是在询问,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走了几步,路过了一丛蝴蝶花圃,祝晚秋又驻足:“爹爹曾经采过蝴蝶花,用花汁给我染过指甲,那时候的她很温柔很慈祥,是我最喜欢的爹爹。可是后来母亲死了,他就不再亲近我,我原以为是因为我与母亲长得相像,他因着思念母亲而躲着我,原来竟是我一厢情愿……”她走得很慢很慢,脸上似乎有泪水,可是一会儿功夫,泪水和雨水就混在了一起。黛月瞧见她的头发依然全部打湿,如墨的黑发重重垂在脑后。单薄的衣裙也紧贴皮肤,越发显得人瘦削。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才走回了朗玉阁。黛月吩咐底下的丫鬟烧水打水,然后服侍祝晚秋沐浴。在雨里走了一遭的祝晚秋此时此刻似乎清醒了,神色也恢复如常。她洗完澡就坐在铜镜前梳理自己的长发,梳子在头发上有节律地上下动着。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不,还有杜昭。只是今晚杜昭一直没有现身,只有那了无生气的木偶人静立在妆奁的一隅。
祝晚秋的眼睛瞥过木偶人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就躺在了床上,许是刚才淋了雨,她有些着凉,现在头晕得很,没一会就沉沉睡去。这一晚竟然睡得分外宁静……
祝晚秋睁开眼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她坐起身环顾四周,正想唤黛月进来,却瞧见桌子上摆了一张信纸,由纸上散发着幽幽的暗香。这是熟悉的香味,只有杜昭的身上才有。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下床从桌上拿了信看起来,字迹娟秀,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竟是第一次看到杜昭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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