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被念叨了的玉妃萱冷不防的打了个喷嚏,见阿音看着眼前的小馄饨,皱着眉头,迟迟没有动筷,便问道:“怎么,吃不惯?”
“没有,只是没想到公子回来,竟会先跑来吃这个”,阿音勾唇一笑,倒也不乏灵动之姿。别人不知道,她可知道,玉妃萱吃东西挑剔得很,所以还是第一次见她来这样极尽人间烟火气的地方吃饭。
眼下还不到午时,馄饨摊只有寥寥几个客人。自远处,一队办喜事的人马吹吹打打自街中而过,一顶普通的喜轿摇晃着,惊起了不少的灰尘。
阿音一只手护住自己的碗,一只手在眼前挥了挥,玉妃萱已经吃好,定定地盯着远去的那一队人,如果刚刚她没听错,轿子中的新娘子似乎在哭?
“哎,真是造孽啊,顾家姑娘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嫁给这么个东西”,摊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一双浑浊的老眼看着远去的队伍啐了一口,摇头叹气。
玉妃萱乍一听见顾家姑娘几个字,心里咯噔了一下,阿音似乎也意识到了她的情绪变化,连忙吞掉了最后一个馄饨,然后迅速放下了筷子,支着耳朵仔细听起了两人的对话。
玉妃萱定了定神,轻松地唠家常似的问:“老伯,你刚说的顾家姑娘,可是兵部尚书顾荣的嫡女顾湘宜?”
“是啊”,老人家也是个实诚人,没有追问她们怎么知道,只是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说道:“哎,也是一个可怜人,月前嫁入了御史府,可是那御史家的大公子就是个混账,这才没过多久,都纳了三房妾室了,什么青楼女子,扬州歌姬,这回听说又抢了个有夫之妇”,虽然对方权势滔天,但老人家的话里话外的鄙夷之意却是十足,左右他一个平头百姓,就是骂破了天,也是不痛不痒的。
他慢慢悠悠擦着桌子,念念叨叨,似怜惜,又像在感慨:“那顾小姐,可是个大好人,时常来照顾我的生意,每次都多留不少银子……”等他回头想再给这桌公子添些茶水,却发现刚刚的那位公子早就没了人影,就剩一锭银子在阳光下闪着光……
“客官,要不您移步到隔壁雅间去等吧”,客栈老板看着眼前有些焦灼的曹公公,眯缝的眼睛里散发着精光,虽然他不知这人的身份,但看这通身的气派便知肯定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小心伺候肯定没错。
曹公公倒是懒得理他,只是挥挥手让他走远些,小桂子倒是没说错,玉妃萱低调回京,虽没回宫,但这个消息足以让玉启轩龙心大悦,这不马不停蹄就让他来探探,可惜他来了,被告知玉妃萱并不在,想起出宫前玉启轩的话,他便一直在门口等着。
“呦,客官,您可回来了,有位贵客在门口等您好久了”,楼下传来老板的一声轻呼,曹公公转头就见一身男装的玉妃萱自楼梯款步而来。
有了客栈老板的通风报信,玉妃萱见到眼前人倒是没多么吃惊,她有心躲清闲,但有些人是铁定躲不过的,谁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呢,所以她的行踪肯定瞒不过他。
不过她现在满心都装着顾湘宜的事,本来还想差人去查,曹公公来了,倒也省了麻烦,毕竟他是宫中之人,内里乾坤知道的肯定不少,甚至会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
“进来说吧”,制止了曹公公的行礼,玉妃萱率先进了房间,曹公公浸染宫廷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绝,也看出了这位主儿似乎心情不太好,顿时也小心了起来。
进了屋,玉妃萱左右环顾了一下,确定没有暗哨,只有曹公公一人,看来连她无诏归京,不想张扬,玉启轩都考虑到了,不然也不会就让他一人来了,而让曹公公前来,无外乎是来问问她的打算,不过心中明了是一回事,经别人之口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皇兄有事?”
“回殿下的话,听闻您回京,陛下特遣老奴来看看您是否安好,顺便问您何时回宫?过几日各国使者就到了,城中人多眼杂,陛下担心您”,短短的一句话,曹公公在心里换了千百套的措辞,生怕惹了她不快。
“回宫嘛,不急”,玉妃萱转着手中的茶杯:“曹公公,崔时你了解多少?”
“这……”曹公公飞速转动着眼珠,似乎在想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据实说就行,我又没问你顾湘宜怎么嫁给他的”,就在他迟疑的时候,玉妃萱早就看穿了他的小九九,直接免了他的后顾之忧。
“公主说的是”,曹公公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娓娓道来,将崔家上下剖析了个干净,虽然都是些常见的官宦之家的通病,但他每列一条,玉妃萱的脸就冷上一分。说到最后,他已然口干舌燥,某人的火也被彻底点燃了。
“听说崔御史家今天有喜事,我想去凑个热闹,讨杯酒喝,你,要不一起?”玉妃萱眉间的寒意就没褪去过,曹公公看的个清清楚楚,“啊?这……”虽然久居宫中,但是作为皇帝的亲信,天上的事他得知道一半,地上的事得全知道,所以自然知道崔时那一堆腌臜之事,但顾湘宜和玉妃萱有交情,他好像没怎么听说。
不过想起出门前,玉启轩吩咐过,她想做什么都不必阻拦,天塌了,有他顶着呢。甭说去凑热闹,就算今天她拆了崔府,他也只有找人帮忙的份儿,没办法只得在心里默默地给崔时点了一根蜡烛:“公主想去,老奴自然奉陪,不过您是不是换身行头……”
二月初三,宜出行嫁娶,紧邻繁华大街的一处府邸被洒扫的干干净净,微风拂过,卷起了地上细碎的红纸和烟花碎屑,空气中似乎还有着丝丝火药味。
崔家在西洲算不上世家大族,却也是大户人家,崔家世代文官,如今的当家人崔文亮是宫中御史,位居五品,夺嫡风云中站队正确,这些年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
而崔时正是嫡出长子,尚无正经功名在身,在京中府衙挂了个闲职,娶了顾家女后便开府单过,但知根知底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之流。
今日是崔府的大喜日子,别家纳妾是尽可能的低调,而这崔时却是反其道而行,唯恐不够张扬,不仅吹吹打打,八抬大轿的抬上门,更是广撒请帖,宴请了不少狐朋狗友,有些意欲攀附崔家的小官也巴巴地前来打点,一时间倒也凑出了不小的排场。
崔府修的富丽堂皇,俗气得很,离正厅偏远的一处院落倒是与周遭格格不入,灰青瓦,木雕栏,满园的梅花树已经枯死了大半,平添了几许寂寥之感。
“小姐,姑爷也太过分了”,穿着黄色衣服的丫鬟一边抿嘴抱怨,一边小心翼翼地给镜前之人整理着发髻。
镜中之人生得眉眼秀丽,弯眉杏目,朱唇轻抿,一头乌黑青丝绾成了单发髻,虽做已婚妇人打扮,但衣裙不似寻常那般繁复,可见经过手巧之人的改良,许是女子眉眼间颇具英气,乃至这样的打扮在她这里,仍旧是得体的,这便是顾湘宜,兵部尚书顾荣府上的嫡女。
“秋雨,别说了,我们走吧”,顾湘宜淡然起身,往热闹的正院而去。
秋雨嘟了嘟嘴不再说话,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倒不是她爱嚼舌根,实在是心里为她家小姐鸣不平。
顾湘宜身为正妻,过府之后却备受冷落,甚至府上的仆人丫头都不把她这个一府主母放在眼里,明里暗里的克扣她们院里的用度,有时候吃穿不足,她们不得不自己做些女红针织出去变卖度日,可即便是这样,她家小姐也没吭过一声,那个曾经张扬明媚、英姿飒爽的女子,似乎从嫁进来的那一日便“死”去了,或者在更早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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