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内侍曹荣便在殿外候着了。
新帝陛下勤勉,每日寅正二刻起床、卯初二刻用膳、卯正二刻上朝,直到巳时正才下朝——这期间,他作为贴身内侍,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忙前忙后地伺候着。
今日免朝,曹荣难得喘了一口气,可精神头却绷得更紧了。
陛下早早就起了,没唤他入内更衣,也没让宫女传膳,殿内静悄悄的,透着令人胆战心惊的静谧。
曹荣望了望天,见日头已经升起,便悄声命小内侍下去准备。
不一会儿,便有小内侍抬着冰鉴,在廊下一字儿排开。
曹荣上前,揭开盖板,一样样亲自检对。
薄荷叶浸的凉水、雪沙冰镇的酥山、紫苏熬煮的饮子……另有枣泥、绿豆、山药、黄桃制作的四色凉糕。
曹荣仔细瞧过,又转过身,向旁边的掌事女官问好:“素玉姑姑早,何……美人起了吗?”
素玉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回道:“起了,公公这是?”又望了一眼正殿,“陛下还是没有食欲吗?”
曹荣呶呶嘴:“略劝着才好了那么一点,昨日那位一来,便又没了胃口。唉。”
今年暑气来得早,不过五月中旬,这日头一天赛一天的毒,晒得地砖都像是烧红的烙铁似的。
新帝自即位来便没怎么歇过,人忙天热,胃口竟越来越差,有时一整日也不过吃了半碗米粥、两个凉糕,曹荣看得心急,可自个儿又不是御前的老人,摸不着新帝的脾气,听说素玉乃是在东宫就服侍过的,便一见面就仔细打听着。
曹德轻轻一叹:“素玉姑姑,你是个明白人,可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素玉无奈,摇了摇头。
“要不,”曹荣又是一叹,压低声音道,“今日无朝,陛下得空,要不你去跟何美人透个口风……”说罢两手握拳,两个拇指悄悄一比,“陛下金尊玉体,没个人伴驾,到底是不行的……”
“罢了。”
素玉略一思忖,正要开口,忽然殿内沉声传唤——
“曹荣。”
“哎!”曹荣忙一拢拂尘,颠颠的小跑而去。
李玄夜好久没睡个好觉了。
醒来后,手臂伸出,下意识往枕边一搭,却是突兀地落空,霎时一怔。
软玉温香,恍然如梦。
自嘲地笑了笑,他收回手,指尖在枕边划过,碰到一物,他顺势一抽,将它抽出来。
是一封密奏。
他仰躺在床上,手掌悬于半空,捏着这封密奏,眉头渐渐拢起。
梦里,美人儿扑入怀中,久违的温存,娇声俏语,让他沉沦,让他迷醉。
也是在梦里,他吻着美人儿,动情许诺:“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满足你。”
美人儿双手攀上来,娇娇地回答:“我要跟殿下永远在一起。”
“这是必然。”他低低地笑,“生同衾、死同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那如果有人要将我们分开呢?”
“不可能。”他笑她傻,“这皇位是我的,天下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那如果有人要把我赶走呢?”
“不可能。我是太子,你是太子妃,我若是皇帝,你便是皇后。这世上,没有人能欺负你。”
她眼角弯起,如一只小狐狸:“那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就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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