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先后在积雪上缓缓压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马儿们鼻孔呼哧呼哧冒着热气。
晋军纪律严明,尽管取得大胜,行军中也并不见嬉笑玩闹之声,众军只是沉默着赶路。
而行在大军最后的,是一辆辆小马车,里面乃是将士们随军的家眷。不同于前方的肃然,倒是有些喧闹交谈声。
或是因自己的亲人,爱人打了胜仗,喜不自胜,或是因亲人捐躯,悲伤不自禁...
灰色的篷布随着颠簸抖动,时不时露出一条缝。缝中隐隐透出一大一小身影,正是苏云雀和她阿娘罗玉竹。
两人随着马车晃晃悠悠,听着外面的声响,俱是内心复杂。
苏云雀想着,也好,到底还是要往晋都去一遭的,总不得叫自己的命运,让他人捏着。
而罗玉竹却是想着,也好,离了那地,不想见的人统统都可以不再见。而自己,只要安安稳稳抚育雀儿长大,照看着宇儿成家立业就好。
如今二人的际遇也不同先前。众人听说是新晋郎小将的寡姐带着孩子,来问候见礼,热情得很。虽说这寡姐的身份嘛,有些尴尬,但毕竟是郎小将的唯一亲人了。
等回了晋都,郎小将那肯定是一等一的头功,那他唯一的内眷少不得要让众权贵红了眼结交的。人常言道,结交须在贫寒时,故而就有众多闻风之人了。
苏云雀机灵得很,心中的算盘打了又打。前生20年可不得白浪费,哪些日后可结交,哪些需得避远,了然于心。
四岁的孩子嘛,嘴甜亲近谁,冷漠不亲近谁,全凭演技。阿娘只当她孩子脾气,倒也没想太多。
不过如此应付也甚是心累,云雀见自己阿娘确实心神不济,倒也歇了心思。于是交代马车夫鲁阿爷,告知前来的各家亲眷,身子有恙不便继续见礼了。
毕竟在路上还得十天半月的,马车里布置得倒是暖和温馨,小舅舅贴心的置了皮毛和小手炉,她和阿娘就窝在皮毛铺就的马车里,倒也不比家中难过。各家送的小玩意堆了不少,等到去了晋都安置下来,还要一一回礼。
见阿娘已睡得安稳,苏云雀倒是活络起来,她轻手轻脚地将篷布撩开一个缝,小身子挤了出去。
坐在外面的鲁阿爷将要喊,被苏云雀嘘了一声:“我阿娘睡了,莫要吵醒了她呀,鲁阿爷。”
鲁阿爷是边城镇上的孤寡老爷子,平时和郎宇父子也是熟识,他老年无依,生活困难,不过人是十分热心,身子骨也顶是硬朗。郎宇请他帮忙赶车到晋都,他很是爽快的答应了。
鲁阿爷慈祥地笑笑,心想着小孩子爱玩爱看,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手上缰绳松了松,马车赶得愈发缓慢安稳了。
初冬就下了雪,倒也是奇景。冷风吹得苏云雀脸颊通红,她心中却还是欢喜。毕竟前世这个时间,她的阿娘已不在人世,她也被苏凯嘱咐随从,暗中从另一条路送至晋都苏家了。
心中的一些惶恐和不真实,也被冷风吹去了些。
“娘,南国人长什么样?是不是恶目大嘴,像个怪物?”一个稚嫩的男声从旁的马车响起。也不知道是哪家将军士官的子嗣。
“傻孩子,南国人长得和我们一样呀。”
“听爹说,我们一个将军,还抓住了一个南国王爷,叫。。。叫什么长乐王爷。”
.......
长乐王?萧南风?苏云雀心中一惊。这个名字,可是在前世如雷灌耳。虽然她不曾有缘见过其人,但他的事迹却也听闻不少。
前世的老皇帝,也就是现在正当年的晋皇。壮年时颇有建树,不说别的,单论一言掷地,收复南国,就颇有一统五国,收复乱世的霸主气概。
但可惜,他遇到了萧南风。一见南风君主误,从此英名身后抛。
萧南风到底有多“绝色”,苏云雀并不知道,但是老皇帝前世有多荒唐,她却是亲眼见过的。就因为自己的子嗣惹了萧南风不开心,老皇帝竟下令处死了自己的儿子,可想而知.....
突然,苏云雀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貌似....这世萧南风是自己小舅舅抓的?前世捉到萧南风的好像是她的渣爹苏凯,她渣爹后来吃了多少亏来着?
这样一想,心中有些不好了。这世她还得靠着“狼将军”的威名,杀杀那些家伙的威风的,可若是一开始便得罪了那人。。。
正想着,她小小的身子却被抱了起来,周围一片低声的喧哗,原是她的“小舅舅”郎宇骑着马调头来到了她们的马车边。
笑眯了眼,甜甜喊了声“小舅舅”如今她撒娇愈加得心应手了,不过她撒娇也是仅仅对自家亲人而已。
郎宇捏了捏她白嫩的脸颊,甚有手感。悄声问道“你阿娘睡了?想不想骑大马?小雀儿。”
苏云雀眼神一亮,抱了郎宇的脖子。郎宇见状,笑了,只对鲁阿爷吩咐了一句:“麻烦阿爷待我阿姐醒了说一声,我带小雀儿骑马去!”
鲁阿爷也笑了,在他眼中,都是孩子们。“小老儿晓得,且去吧。”
马蹄儿声疾,留下一串爽朗和银铃笑声。
良久,怜惜马儿气喘,郎宇让其缓缓踱步了起来。苏云雀借机打探起萧南风一事来,“小舅舅,他们说你抓了南国的王爷。”
郎宇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将小小的苏云雀环抱在怀里,没有回答。想起南国王爷,萧南风,他眼神复杂。
其实,萧南风并不是他捉的,而是他自己“撞过来”的。
彼时,他正带队在南国王宫内搜寻余党,士兵们鼓动他让其灭杀全部,可他却做不到。让他上阵与拿着刀剑的敌人互相搏杀可以,但是面对着仓皇逃窜的手无寸铁的妇孺百姓,郎宇下不了手。
见其他队杀人掠宝,收获许多,自己队手下的兵士颇有意见。正当年轻的他犹豫不决,不知如何安抚手下之时,萧南风从角落里闪了出来。
那样风华的人,虽然狼狈却丝毫不知畏惧为何物,走到他跟前,只是抬头问他:“他们都杀,为什么你不杀?!”
面对着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绝色少年”,他没有回答。手下都拔刀严阵以待,在那人的眼中却什么都不存在似的。
没有得到自己的回答,萧南风也没有在意,只是对他说了一句:“那便送你个功业,我是南国长乐王爷,慕氏一族娇宠的小儿子,萧南风。取我人头,回去领功吧。”
郎宇没有拔剑,只是命人押了他,和他的亲随。那少年的眼中荒芜,已无半点生的意念。手无寸铁的人,他下不了手。
想到这里,郎宇拉住缰绳,望向了军队中间那个囚车,风呼呼的吹着,那人身着一身雪白的单薄囚衣,像是不知寒冷。
苏云雀顺着郎宇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囚车,心中大惊
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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