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要紧。”王炽只想拨开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直入正题,“几日前皇城司说有件事要当面上报,胡大娘不会忘了吧?”
胡大娘一拍大腿,好似这才想起来最重要的正事:“正事要紧,正事要紧。”她利落地起身,神色姿态都比先前积极几分,说道:“二位随我到隔壁那屋去,一看便知晓了。”
说罢,她冲守在门口的吴铭打了个手势。刚刚面无表情、像个木桩子杵在门口的吴铭,看到手势,便立即咧开嘴,露出他标致的一排白牙,躬身开了门。
王炽跟着吴铭出了门,小声向胡大娘问起道:“朕一直有个疑问,吴铭他……是不是不会说话?”
“他呀,不是哑,是聋。”胡大娘毫不客气地大声道,“不过十聋九哑,你说他是个哑巴吧,也没错。”
王炽与江风南双双诧异。江风南侧头看着胡大娘,眼神中的怀疑和不满显露无疑。皇城司派来保护陛下的最强保卫,难道就是这么个……耳聋之人?
胡大娘见二人神色有异,赶忙摆摆手,找补道:“吴铭虽然听不见,但是眼睛更神了呀。黑夜中仍能视物,比那老鹰都厉害,呆在陛下身边绝对妥妥的呀。”
王炽轻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前头引路的吴铭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后方的议论,转过身来乐呵呵一笑,推开屋门。
王炽入得房中,见房中是雅致客房的布置,靠墙放着一张带帷帐的大床,帷帐垂着,里头隐隐约约躺着个人。
胡大娘走上前便抬手掀起帷帐。她竟收起了先前大大咧咧的劲,放轻声音向王炽和江风南道:“陛下,大人,这人你们都认识吧。”
王炽近前一看,这人似乎是某个朝廷官员,可朝上大大小小那么多官,他着实没认全。
“这是……刑部书令史关沛?”江风南思索一会儿便想起来,当时李格达侮辱民女事发,关沛此人第一个站出来要求严惩贼人,江风南因此事对这个小官颇有印象。
“要严惩李格达那个?”王炽一经提醒同样记了起来。他再看床上躺着的关沛,只见关沛头上被厚厚的白布圈圈缠绕,被子没盖严实的脖颈和手腕处都有些长条状伤口。伤口细而密,似是被细长的兵刃飞快地扎出,扎成了筛漏。
“不用掀开看了,”胡大娘抱着手在一旁道,“身上都是这样的伤,好歹是没捅到什么致命的地方,他才有幸捡回一条命来。他这么昏迷着,已经一周了。找了一个城外的大夫来瞧过,也说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再醒过来。”
“他被什么人追杀?又怎么会到这里来?”王炽转头问道。
“我们是在大理寺监牢附近找着他的。”胡大娘回道,“当时是凌晨,大街上就没几个人醒着。监牢附近有个杂耍班子早起练把式,而他连滚带爬愣闯进这个杂耍班子的院子里。那领班是我们的人,据他说,待关沛进了院子便没再看见有来人,只听见树叶哗啦啦作响。他觉得追杀的人是个有能耐的高手。”
“那他昏迷前,说了什么吗?”王炽问道。
“说了。那领班的说他跌跌撞撞跑进院子的时候已经够呛,迷迷糊糊喊着‘李格达’,喊着‘大牢’,不一会儿就昏睡过去。”
王炽和江风南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又是李格达,又是大牢,这里面,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胡大娘继续道:“也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撒出人,去查这个李格达到底怎么回事。一查倒好,找到了个死人。”
江风南边思索边说道:“难道关沛遭到刺客追杀,也是因为发现了李格达被掉包的秘密?”
王炽点头认同,这么想下去,这罪魁祸首自然又该到了廖仲人头上。
胡大娘却在一旁咂着嘴摇头:“我看不像。”她指指关沛手上的刀口:“这种手段,太师府那些孬兵可使不出来。要么,姓廖的请了个我们都没察觉到的高手,要么,是哪个民间武士、或者梁国玉庙那个鬼玩意儿,也都说不准呐。”
王炽准确地捕捉到一个不熟悉的词语,奇道:“梁国玉庙?是个什么地方?”
“不是地名。”胡大娘一想到又要费劲解释,叹了口气道,“我们厉国有我们皇城司嘛,那梁国不就总得有玉庙?两国探子的事,不就这么探来探去的?”
继而,胡大娘又正色道:“玉庙真是有一帮厉害的小东西潜伏在汴京中,连我们都没摸透他们。不过他们也没搞透我们,就像两大高手伏于深林之中,互相知晓对方的存在,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却怎么都抓不住对方的身形。”
话音方休,一旁从未开口说过话的吴铭忽然张嘴,从嗓子里“啊”出了一声喊叫。他连说话都不会,这一声叫喊更是显得稚嫩且怪异。
胡大娘勃然色变,口中喊道:“小心!”手上把王炽和江风南朝角落推去。
王炽和江风南反应不及,却只见得一个长长的东西破窗而入,以极快的速度划过小半个屋子,刚刚巧从胡大娘背后穿了过去,扎在泥土墙上。
王炽这才看清,这是一根长矛,矛尖如鹰爪,刺入泥墙后便稳稳扎在了墙上,抓钩上满是凝干的黑色液体,矛尾还拴着一根长麻绳,长得沿到了窗子外面。
这时,楼下的墙壁接连不断地响动,伴着女子惊声尖叫,乱作一团。
“奶奶的,”胡大娘狠啐一口,一把抓住腰带挽了个死扣,拿起腰间杀鱼的弯刀,抬手劈断绳子,“这是欺负上门了呀!”
为时已晚。电光火石之间,一人已顺着即将掉落的绳子,飞身跃进了窗户。
那人身手矫健,可吴铭更加敏捷。那人刚落地,门口闪身避让长矛的吴铭已近到那人眼前。
那人抬手抽出一把细剑,冲吴铭的眼睛疾刺出去。剑尖刚出,吴铭已不在剑前。只见吴铭一个闪身,徒手扼住此人的脖子,抬起胳膊让此人双脚离地,就这样朝着窗边一个俯冲,把那人丢出窗外。
王炽只看见那人头上系着块猩红的头巾,身着寻常百姓的衣服,样貌普通。
这人眼看形势不妙,在被丢出窗外前,吹动了一直含在口中的响哨。
一声脆响贯穿翠铃楼,直达天空。楼下的躁动愈发强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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