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摇了摇头,道,“不会。因为这里本来就不是我的地方。我只是没有办法,才伪装成死去的朋友的模样,藏身于此。为什么你去哪都觉得舍不得?”
女子摇了摇头,笑了,道,“因为我身边的人,都待我很好。”
男子道,“也包括韩仕和韩珍珠那一家人么?”
女子点了点头,道,“是。包括。”
夜里,两个人入睡,女子睡在床上,男子在地上打地铺,他们连被褥都没有,只有两张简单的席子和床单。索性这里是热带,根本就不冷。这天,两人似乎都没有睡意。良久,女子道,“睡了么?”
男子道,“没有。”
女子道,“聊聊你的妻子,好吗?马上我们就要回国。你可以见到他们了。”
可男子却良久无言。
女子唤他道,“江澄?江澄?”
男子才似有哽咽,道,“不是我不想说,只是,那是一场悲剧。”
女子道,“悲剧?你不是说,只要回国了,就可以见到她?”
男子道,“不错。但不是人,而是墓。”说着,他讲起了他的故事。“我以前,是野战特种兵,这个你知道,后来我执行任务出了错,退伍了,可我发现,我的退伍金,连一套房子都买不上。当时有人介绍我去做雇佣兵,我便去了,完成了一系列训练和指令,也做起了杀人越货的买卖。那时,我认识了一个男人,KING。他是雇佣兵中的特级人员,不但拥有良好的武力值,还有野外求生、医药学等知识。我们常常一起作战,被人称作KING MORE。他也倾囊相授了一门他的绝技:只用一把短匕首,近距离作战,快速反应能一刀封喉。我们无往不利、无坚不摧。可直到有一天……”
男子没有往下说。
女子问,“是跟你的妻子有关吗?”
男子道,“不错。有一天他来我家喝酒,酒醉奸淫我妻。我醒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后,我开始我的妻子执行了各种冷暴力,最后,她不堪忍受,终于自杀。她本来想带着孩子一起死,可她毕竟舍不得,吞服了大量安眠药,安静地睡在床上。孩子只有不到五岁,以为妈妈睡着,便自己在家里玩……”
男子似乎说不下去了,哽咽了很久。女子道,“要不,就算了吧,不说了。”
男子道,“不,我要说下去。孩子饿了就去冰箱吃剩下的东西,还给已经死去的妈妈吃。可妈妈不会吃。最后,她吃完了所有的东西,又想学妈妈的样子做饭,最后,点着了火,连同自己,活活烧死在家中……”
女子没想到是这样,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那男子又道,“分明是我的冷暴力所致,但我却从来不以为是自己的错,我在外花天酒地,被警方通知家中事故,才恍然大悟,可我没有痛改前非,我只是决心去杀了KING。这个我最好的兄弟。”
那男子突然大笑起来,“知道吗,我杀KING的时候,他的妻子和儿子也在跟前。我也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而且,我还奸杀了他的妻儿。因为我怕他们没有我们中国女性的贞洁观,我怕她不会自杀,所以亲自了结了他们……”
男子说完,突兀地笑起来,“是不是觉得我禽兽不如?”
女子思索良久,才道,“如果当时,KING能跟你坦白,并承认错误,也许……”
男子道,“他承认了。也道歉了。可我不能原谅。但当时,我竟然很懦弱。因为我知道我那时还杀不了他。要知道,我为了杀他,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男子长叹一声,道,“其实,我也并未全赢。只是,他不忍心,失了手,一刀封喉的力度没有我大,我的脖子上,至今还留着那道刀伤。”
女子道,“所以,他的旧友便悬赏你的脑袋。你便开始了逃亡,然后遇见了方梓同,之后用哑巴隐藏自己?”
男子道,“不错。我在蛰伏期时,在韩仕他父亲手下做保镖,谁想救了韩仕和他小姨,最后还护送他们去美国。报了仇之后,谁想最后又因为在美国遇见方梓同,又去了韩仕家,继续隐藏身份做了保镖。直到接到方梓同的信息,又被韩仕派到这里来保护你。”
女子道,“可你们怎么知道韩仕一定会派你前来?”
男子道,“因为我是最优秀的。而且韩仕也不知道我跟方梓同有联系。”
女子悠悠道,“方梓同至今在哪里呢?会不会已经遇害?”
男子道,“韩仕家的人,都认为方梓同拿了一份可以致他们家为死地的文件,一旦被公布,他们可能都会坐牢。所以他们也理所应当地认为,方梓同告知了你那份文件。其实,就算方梓同知道,也绝对不会出卖韩仕。”
女子道,“那方梓同是真的有那份文件?”
男子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女子道,“如果不是韩仕的嫉妒心,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而我,也不知道在哪里,过着怎样的日子。”
从他们一路出逃,江澄便告知了她所有的事。
当年,刚读大学的18岁少女蓝若林,在一次晚归回家的路上,因为抄了小道走入一条巷子,快出巷子的蓝若林,看见身后几个高年级学生正在欺负一个小学生,她不敢管,以极快的速度跑出去,刚好看见在公安局上班的叔叔开车经过,她大声喊住了叔叔,他们开着警车,一路来到这条暗黑的巷子,将这群学生统统带回了公安局。
众学生被教育一番,他们都不会害怕,都是公安局的常客了。只有方梓同,心里像被打翻了五味瓶。警察问家庭住址都不敢告诉。蓝若林看到这孩子的内心,让叔叔跟警察说不要问了,还顺带出去给方梓同买了一盒快餐。方梓同不肯吃。蓝若林便跟她叔叔一起送了方梓同回家。最后,蓝若林将盒饭塞进了方梓同的怀里。跳上了车,跟着叔叔回家了。
垃圾车没有光线,只有一条小径上,一只白炽灯照着,可蓝若林那天带着的一对金色的鹿头耳钉尤其的好看。在这要死不活的灯下,闪着晶莹璀璨的光。照在方梓同的心上,闪闪发光。其实,那天也是蓝若林一生中,第一次打的耳洞,因为小时候年纪小,妈妈不允许她打耳钉,高考完毕收到通知书的那天,她就兴冲冲去打了耳钉,以此来表达她的叛逆。
而从这开始,方梓同便开始努力。他虽然只跟着奶奶生活,可他努力上进,深的同学老师的喜欢。而他也跟踪蓝若林回到学校,常常偷偷跑去学校看她,可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后来,他高中了,也想考她的大学,可他发现,她有了男朋友。最后,她毕业了,他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仿佛消失一般。最后,奶奶过世,他出了国,再也没有回来过。事实上,他找不到她的那些岁月里,她正好在山中的工地上工作,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城市的任何一角。而他们,就这样完美的错过。
再后来,韩仕回国,怎么叫他他都不回来,而他回来的唯一理由,也不过是韩仕要结婚。可是,怎么她就刚好在这个公司呢?于是,他又决定留下来。可是,怎么又发生多事,而她的选择,最终也不是他。
而韩仕,从小就听着方梓同提起蓝若林。他不知道蓝若林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她长相如何,只是觉得方梓同提起这个女孩子时,有无限的向往和冲劲。他很羡慕他们。他身边有无数的女性,白人、华人,黑人,甚至各种混血,可是,怎么却都比不起一个几十年如一日的梦中佳人。直到,他发现原来蓝若林,就是方梓同的女神。
男子道,“不管你在哪里,都肯定比在后来的一切地方好,包括这里。”
女子没有说话。
男子道,“如果你知道这所有的一切,还会选择韩仕吗?”
女子道,“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男子道,“那方梓同呢?如果你知道所有一切,会不会选择他?”
女子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她翻了个身,看见皎洁的月光映照下,那个躺在地上背对着她的男子,背上那个被枪打的伤疤。
女子柔声道,“你为什么要答应方梓同?”
男子道,“一开始只是想拿钱。毕竟,韩仕给的佣金很高,反正都是保护你,没有什么区别。”
女子道,“可你后来却冒着生死的危险……”
男子道,“其实,我的确是不想管了。被韩仕打了一枪之后,我本打算就此离开,想着跟你道声别,让你知道我还活着。可我发现很久没有见到你,有次在林家暗中观察,发现两个花匠要进去修剪,便灵机一动,易容进去了。谁想那时才知道你被他们囚禁了。随后,我知道你在医院,悄悄去过几次,也看见林曜栋非常自责,最后,我冒险混进了画室,跟林曜栋取得了联系……多亏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不然,你不定就真的被他们关进了精神病院。”
女子长叹一声,道,“也不知曜栋现在如何了?“
男子道,“他没事。他大可以说自己被我威胁。而且他有他母亲护着。怎么都不会有事的。”
女子道,“也不知我何时,才能见到我母亲……”
男子道,“他们一天进不了监狱,你恐怕一天就不能回家。我们首先要做的,是跟方梓同汇合。”
女子道,“可是,你不是说,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男子道,“还记得你们公司的艾米吗?”
女子道,“她知道?”
男子道,“不错。艾米更早离开公司。可能就是为了这件事。”
女子道,“难怪韩仕有好几次跟我提起艾米,仿佛觉得我知道艾米在哪里一样。”
男子道,“方梓同总跟我说,你是所有事件中,最无辜的一个人。这里面,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利益生杀无忌,只有你,完全没有目的地被消耗。他不忍心,韩仕,或许也不忍心吧。”
女子道,“雷华……是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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