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宾王把利害关系全部说清之后,又给了郑东一个机会,这让郑东更加为难了。郑东听刚才师父那意思,这是要去造当今皇太后的反啊,成功了的确就会出人头地了,如果不成功肯定是要被砍头的,郑东不敢赌。
思虑间郑东拿起那本蓝皮书,想靠它给自己出个主意,心里正想着呢,翻到第四页了。只见上面隐约出现几行字迹,越来越清晰,郑东揉揉眼睛的功夫,已经完全能看清楚了,但郑东看了一遍,不太懂其中的意思,就又念了两遍,不知不觉声音越来越大,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好!好!好!”皱着眉头盯着蓝皮书的郑东被吓了一跳,却发现是师父拍案而起,大声叫好,还一边向自己走来,
“好徒儿,说得好!为师惭愧,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见识倒不如你这刚进学的小儿!说得好哇!”
郑东一脸懵哔,不知道师父在说什么,只好呆萌的看着师父。
骆宾王心中大惭,其实他本来的打算是随唐之奇前往扬州在英国公李敬业面前露个脸,再帮义军写一篇檄文,寄在英国公或者唐之奇名下就好,然后自己就悄悄脱身而去,不参与义军的后续的事情。
这样一来,义军如果成功,自己虽然退出了,但因为檄文一事也不会太过被埋没;义军如果失败,自己则早已隐姓埋名,也就不怕朝廷大索了。骆宾王心里这番计较,也是自己犹豫不决没有第一时间和唐之奇一并离开的最大原因。
然而就在骆宾王伏案沉思,为檄文斟酌字句的时候,郑东一段“舍生取义”的朗诵,让骆宾王幡然醒悟,眼下朝廷已是武则天的掌上玩物,自己深深得罪过她,以她的女子本性,如何会放过自己,想想陈胜吴广在大泽乡“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的呐喊;想想这么多年来自己聆听圣人教诲,亚圣“舍生取义”的高尚品德;加上刚收的徒儿也有如此觉悟,自己怎么能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呢?
于是骆宾王上前按住郑东的肩膀,使劲拍了拍,“好徒儿,待会儿我们就去镇上找你唐世叔,一同前往扬州!”
嗯?嗯?嗯?
什么鬼?
郑东还没反应过来,师父已经哈哈大笑往门外去了。
什么和什么啊?
师父不是让自己考虑一晚上吗,怎么突然就要直接带着自己走了,俺还没有认真考虑一下呢!郑东一寻思,肯定是自己刚才念的什么鱼啊,熊掌什么的让师父想起什么了。
郑东看着师父远去的背影,垂下胳膊,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反正自己之前也和师父苦苦哀求过要跟着去了,虽然是在自己了解到风险之前。
郑东暗暗祈祷,“老天爷,一定要保佑我啊,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呢,还有好多动画片没有看完呢!嗯?动画片,为什么俺要说动画片?不管了,老天爷保佑我不要死就好!呜呜呜…”
没过多久,骆宾王就回来了,怀里抱着个布袋子,里面哗哗啦啦响。骆宾王告诉郑东,这是他为官半生攒下的积蓄,大概四百贯,都被换成了银饼子,埋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现在既然要走了,当然要挖出来带在身上。
郑东闻言,惊讶的问道:“师父,当官这么挣钱吗?我一辈子也没见过整的一贯钱!”
骆宾王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挤破了头也要进入官场,里面的道道,复杂着呢!”
郑东一脸崇拜,“那师父一定很厉害,当了大官!”
“错了!你师父我最高也只做过六品官,距离大官还远得很呢!”骆宾王忽然正色,“不过,为师要教你一件事!”听到这,郑东也站直了身子,一脸庄重的听师父教诲。
“以后无论当什么官,做什么事,都不要让自己处于一个孤立的处境。不要学屈原说什么‘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那种话,不信你看他最后什么下场,无奈投江,葬身鱼腹!而他心心念念的楚国呢,也还是亡了。
“所以啊,乖徒儿,你要记住,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为师知道这句话对现在的你来说有点难以理解,但你以后慢慢就会明白的。”
郑东狠狠地点点头,谢过师父后,两人就把屋里各自的东西收拾收拾,骆宾王把小几旁的几摞书捆成一捆,又找了块布打成包,让郑东背在身上。
这边郑东没啥好收拾的,那本蓝皮书郑东早就当成宝贝一样贴身藏着,两人四下看了看就离开了小屋,径直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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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小屋北边不远的一片灌木丛中,闪出几个人影,一番交头接耳之后,两个人悄悄跟在了骆宾王和郑东的后面,剩下的人在往北闪了几下,就不见了…
路程不远,骆宾王又在兴头上,不觉间脚步快了点,郑东在后头一路小跑,累的气喘吁吁,也不知道师父这么大年纪了哪来的力气。
这一段路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两人就到了骆宾王和唐之奇事先约好的见面地点——悦来客栈!
骆宾王问那迎上来正欲开口的小二,
“台州来的唐老板,住在哪间?”
“您是王老板吧?”小二陪笑道,“唐老板住在后面雅间,小的这就领您过去。”
“烦请前面带路!”骆宾王拱拱手,两人便跟着小二往院子后面走去…
这厢间,唐之奇正在东边雅间里,坐在桌子旁和一个劲装男子说着话,
“你亲眼看见了?”唐之奇问那男子,那男子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的门外传来脚步声,唐之奇示意男子躲起来,就听见小二在外面高声叫道:“唐老板,王老板来了!”
“知道了,让王老板稍等,我这就出来。”唐之奇说完朝藏在内间的男子挥手,嘴里还念叨着“怎么来这么快”,看那男子从后窗中跳走,才理了理衣服走到前面打开了门。
“观光兄果然义士,竟来的如此之快,颇有古侠客之风啊!”唐之奇踏出门来,朝着骆宾王拱手作揖。
“贤弟过奖了!”骆宾王也朝唐之奇拱手还礼,“贤弟离开之后,我思来想去,越发觉得贤弟说的有道理,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方不负年少就学,半生辛苦!如今虽年事已高,提不动刀了,但骆某这行将就木之躯,仍有满腔热血,一纸文章,愿随贤弟去也!”
郑东暗自腹诽,心说师父编起瞎话来,比自己厉害多了,明明刚才说是自己点醒了他,现在又说什么左提三尺剑,右持中书君,居然还脸不红心不跳的接受了唐之奇的喝彩!读书人真是太可怕了,当过官的读书人更可怕!
郑东深吸了一口气,又甩了甩头,跟着师父进了那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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