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苑是离宗历任宗主居住的地方,利用了无念山主山半山腰的一大片平地,傍山而建。
抬头可见对面雾岭的苍茫险峻,低头可见离宗四阁的钟灵毓秀。
置身其中,伴随着缥缈迷茫的山雾,和迂回冷冽的山风,仿佛随时可以乘风仙去。
由于离宗宗主明炽平时不见外客,故苑内只有打扫的小厮一两人。
两人正扫着院中腊梅树下的雪,晶莹的白雪搅动澄黄的腊梅花瓣,一阵暗香弥漫。
执律阁主明聿穿着墨色的窄袖武服,从山下沿着青石台阶快速拾级而上,宽阔魁梧的肩膀撑的武服笔挺挺的,几乎找不出一丝皱褶。沧桑黝黑的国字脸上,一双刀刻的浓眉微微扭曲着,眼神坚定而执着。
云央跟着年逾四十的明聿,暗自运功才能跟得上阁主的步伐,不知是何等要事,让阁主接到消息便放下一切事物匆匆而来。
两位小厮见到明聿,躬身抱拳行礼,其中一人道:“宗主和贵客在松月台,让明聿阁主到了就直接过去。“
语毕,恭敬的垂下眼帘,等候明聿吩咐。
“恩,知道了。”
明聿的声音和长相一样低沉严谨,浑身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让人总是不禁想起执律阁严厉的律法——这样谨慎严肃的人,对于犯了错误的弟子想必也是不留情面的吧。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无念山,入执律阁不脱胎换骨也必然会掉一层皮。
“云央,你守在这里,任何人不得入松月台。”
明聿对身后的弟子云央吩咐道,不等话音落下,便抬脚匆忙往松月台去。
“是。”云央垂眼毕恭毕敬的回答,心中却泛起了涟漪,让阁主如此着急赶来,又如临大敌一般,来的会是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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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月台是离心苑最高的建筑,三面悬崖,只有西面一条数十级的白玉台阶缓缓而上。
台阶的尽头,矗立着一块天然的山石,中规中矩的“松月台”三个墨字,在满山的苍素中,显得孤寂又冷清。置身台上,一览无念山,颇有些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月白色锦衣的男子负手背对台阶,站在崖壁的边上,锦衣上的暗纹在晨光下泛着微微的银光。高高束起的发乌黑浓密,随着山风在空气中飘荡。
翻飞的锦衣下身形修长挺拔,细看下却纹丝不动,似在兀自沉思,不受外界万物的干扰,又似在极目远眺,欣赏这无尽的风雪。
苍山素裹银如画,而君却似画中来。
踏上松月台,明聿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似景似画的景象。
自己与师兄隐没在无念山太多年,江湖与朝堂早已苍黄翻覆,是如此少年的天下了吗?
想到此,一阵苦从心来。明聿不禁暗自感叹。
听见浑厚的脚步声,月白锦衣的男子转过身。明聿此刻才看清了男子的脸,剑眉、沉眸,如刀刻般深邃的五官。
举手投足见尽显天下在握之姿态。人中之龙,便是如此。
“师兄、秦四公子。”明聿抱拳行礼。
听见明聿的称呼,锦衣男子眼中闪过精芒,却不动声色,同样抱拳还了一个礼。
“久闻明聿阁主大名,秦四一直想前来拜访,如今终于得见……”
无念山的执书阁,果然如燕回所料,并不如江湖传言的那样,只通藏书,怕是比燕雀楼更加耳聪目明吧。
“这是雾岭的雪雾银针,自是比不上秦公子府上的好茶,也请将就着去去寒吧。”石桌边五十开外的老者在两人言谈间,从茶瓮中取出茶叶,提起小火炉上刚刚沸腾的热水,以高山流水之姿注入白瓷茶壶之中。
待银白的细卷舒展开来,撇去第一道茶水,再次以微微降温的热水冲泡,片刻后,缓缓注入面前的杯中。
茶色碧绿清澈,清泠怡人。
“哪里的话,得宗主一见,饮此茶,秦四此行无憾也。”
化掉一身疾行而来时的冷酷,秦四公子展现出与生俱来的优雅,撩起锦衣下摆,翩翩入座。
骨节分明略带薄茧的手执起白瓷杯,吹掉浮沫,轻呡茶水。
明明再普通不过的动作,眼前的男子做来却让人赏心悦目,令人赞叹不已。
但更让人惊讶的是这执壶斟茶的老者竟然是离宗的宗主!
外人皆道是当任离宗宗主神秘莫测,连江湖赫赫有名的消息贩子也无法探知其长相及身手。
可就这面前之人看来,青衣灰袍,长相平平,浑身上下没有丝毫武林高手强劲的气势,也没有执宗立派之主的精明强悍,唯一醒目的便是那用沉香木簪起的满头白发,可即使是这样,山脚下的陵城依旧可以找出上百个这样的人。
不是离宗百年的基业即将毁于一旦,便是此人大智若愚,如南渊海深,不可斗量。
秦四公子直觉上将离宗宗主归为了后者。
“秦公子事务繁重,想必亲自来一趟无念山也不是那么容易吧。”
离宗宗主明炽端起茶,看了一眼秦四公子的腰间,似有所感慨道。
“恩,是不太容易。”锦衣男子用手指慢慢摩挲着白瓷杯的边缘,微微笑道。
和老二私下比武乃是临时起意,自己故意受伤以避开各府耳目,才得以偷偷出京。
从事发到现在,不过一日,离宗宗主竟能一语道破自己受伤的事,可见离宗对朝堂江湖之事的掌握非同一般。
看样子,改日得让燕回再仔细一些。
“所以,希望在下能不虚此行……”
手指从白瓷杯上挪开,秦四公子用指尖轻敲着寿山石桌,清脆的哒哒声似敲在人心。
“素玉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了,离宗也不是先祖在世时的离宗了,秦公子这么有把握无念山还记得当时的承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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