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进被周兰香话里的亲近温柔影响,也跟着放松下来,没有马上去脱身上厚重的衣服,而是先拿起那顶狐狸皮帽子扣在她头上。
看着她被过大的帽子盖住眉眼,转着脑袋左右晃荡,马上就笑了出来,又把翻毛大皮袄也堆在她身上。
直到周兰香被厚厚的熊毛戳到鼻子打了两个喷嚏,他才看够了热闹,把大衣拿下来压在她的被子上:“明天我把家里的熊皮褥子拿来,大衣也放你这,你晚上睡觉压被上。”
这个破房子四面漏风,真不知道她以前那些冬天都怎么过来的。得赶紧把这破房子修修再给她在屋里搭个炉子。
周兰香想教训他,可转念想想就知道他这是心疼自己,还是好声好语地跟他商量:“爷爷留给你的东西不多,哪样都是你以后肯定用得着的,你别瞎霍霍。过两天生产队不忙了,你和小山过来帮姐把这房子漏风的地方拿黄泥堵堵,对付过去这一冬天就行。”
当年爷爷去世的时候韩进只有十三岁,爷爷除了老宅的房子留给他,其他的家具和攒下的家底几乎都分给四个儿子了。
明面上的东西只给他留下了这身打猎的行头和两杆猎枪做纪念,再就是老宅里几件粗笨不好搬动的旧家具。
以韩家的情况,就是留给他钱和东西,等他长大成家的时候也不会是他的,还会让他跟父母兄弟产生隔阂,三个叔叔和堂兄弟们也会因此嫉恨他,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所以爷爷留得每一样东西都得好好珍惜,哪能让他说送人就送人。
再说她要是坐小月子铺了他的熊皮褥子,那多不吉利,就是还回去,以后韩进结婚,他媳妇也得膈应。即使以后说开了不是流产,周兰香也怕人家媳妇心里不舒服。
韩进没接她的话茬,迅速地脱掉皮衣皮裤,穿着里面的棉袄棉裤就去拆红糖,然后拿个大碗倒进去小半碗糖冲了红糖水,却不直接端过来,放到炕沿上晾着,先去摸了摸炕,摸完眉头就皱了起来:“这炕怎么这么凉?”
现在才午夜一点多,炕已经没多少热乎气了,这要是到凌晨四、五点最冷的时候,那不得凉透了?
周兰香没接他的话,这炕一直这样,因为已经好几年没通了。生产队放扒炕抹墙假的时候王满囤把上房、大哥家的活都包了,干完又跟着他爹去给徐寡妇家干,就是不管自己家的。
他们家没风的天气一烧火就满屋子冒烟,好在现在冬天风大,炕只是不容易热,烧火屋里也没烟,已经算好的了。
她现在关注的是韩进身上的棉裤棉袄。
单薄破旧,袖口、膝盖、手肘好几处地方都露出了里面黑黄的棉花,而且已经瘦小很多。裤子半吊在小腿上,棉袄短得盖不住腰,瘦得扣子都系不上,用一根麻绳捆着勉强穿上,一看就是好几年前用旧棉花敷衍着做得,粗针大线的,衣襟的边都没缝好。
幸亏韩进这几年猛长身体不长肉,吃得又不好,个子蹿得厉害,身上却瘦,要不然根本穿不上。
所以他进山才穿上爷爷留下的皮衣皮裤,否则这身棉衣根本抵挡不了山里的风雪。
也因为棉衣太破,前天他过来才不肯穿吧。
周兰香一直知道韩进的爹娘对他不如对其他几个兄弟好,可怎么都没想到会亏待他到这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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