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感染,也不担忧什么战争了。
他们好像不甚在意江边敌船,即使许多渔夫因此无法下水。不过我又清醒了点,老人与操心生计的年轻人还是不同的,人只为活路和利益争取并挥洒悲欢,亘古不变。
春风料峭,自山顶拂来,掠过天边候鸟飞禽,地上一只蚂蚁也参与大地回春,队队扛着一块儿炸成金黄色的面食忙碌。
我正被大家的各行其事而感动和感怀。
突然间。
周围一切的人和景都开始晃荡!脚下一阵动颤让人站不稳。一时间鸡犬相闻,猪牛羊鸟叫个不停,各种声音纷至沓来。下棋的石盘裂了,古树发出绝望的哀鸣。孩子们撒腿跑的极快,跑到妇人的前头。霎时雷电凶猛如兽,宛如在大地深处震开,轰隆隆巨响,那气浪仿若把人轰远。飞禽走兽呜咽惊恐,男女老少从摇摇欲坠的房子里跑出来,到处在求老天爷等各路神仙保佑,唯独没有土地神,而他们求了土地神也无用。不过,这个时期的土地神在哪儿呢?从未见他露面。
大地裂开了一条缝。
从很远到很远,无论如何都望不到边。地动山摇间,望乡峰向下不断陷落,直至高山成为平原丘陵,裂缝深有千丈余,且还在不断加宽。
我和无氧就刚有功夫把目光投入到各自脚下,才发现为时已晚。
他被推到了地缝那头,我在靠望乡峰的这头。
本以为这是结束,可一切还只是开始,失落的大地板块儿被随意移动,望乡峰处断崖之间有千军万马黑压压一片海潮般涌出。士兵吹着号角,九农国进犯。
裂缝有合上的迹象,好似有人精准控制着。吴羊经站在裂缝边缘处,一时忘记了大地不规则的晃荡会让人一头栽进裂缝里。大军压境,气势磅礴却更让人措手不及。四周百姓傻眼儿,呜呼声、啼哭声不绝于耳。
“吴大哥!坚持住!”
吴羊经试图跳到我这边的时候,不小心差点儿被地底吞噬。
我死盯着那条正不断合上的裂缝,吴羊经大手扣住地面,青筋暴起,咬牙叱喝为自己打气。九农国的士兵身披铠甲,人人拿一个十字弓弩,骑着骏马,训练有素的朝着我们的方向杀来。我咬紧牙关,当两片大陆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四尺时我立刻跳了过去。
身后已出现箭矢的破空声,和扎进人皮肉里的闷响声。
“吴大哥!快把手给我!”
黑子派来的两人,都已经掉进了那条地缝里了。
我喊人帮忙,一个人拽着吴羊经的手腕往上提,我们两个用了吃奶的劲儿也没能撼动吴大哥的身体。他还攥着那至少也有五斤重的大刀不肯松手。
“吴大哥!都什么时候了,就别管那把刀了!”
“不行!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吴大哥!”
“呜呜,师傅!”二牛在那头吓哭了,他腿太短,跳不过来,我让二牛再退后,千万别过来。
“放心好了!看我的,我能上去!你这丫头先闪开。”吴羊经一发力就满脸狰狞。他大叫一声,竟把那把大刀猛地抬起,硬生生扎进地表。他满脸汗水,意图借大刀爬上来,我见状立刻帮手,地面不断颤动,这一次不再是大地的缘故,而是千军万马过境的压制。他们愈来愈近。箭阵过后,他们便用红缨长枪虐杀百姓。与此同时后方箭阵再次出动,我亲眼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倒在血泊中,宛如噩梦。
吴羊经就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就上来了,可一支箭当即穿透了他的胸膛!他蓦地瞪圆了眼珠,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掰开了我的手,身子再无力支撑,一路下坠。
与此同时,地表缓缓合上。
二牛在那边哭着喊他。
我呆呆看着自己带血的手心,那个帮忙的人安慰了我两句就飞快的跑开了。手心里的血是吴大哥的,他的指甲都因过于用力翻起来了。他是个硬汉子,吭都不吭一声。然而一切发生的太快。
“小心!”
一支羽箭直朝二牛射去,我回神去拉他,自己那只血手直接被箭矢射穿。钻心的痛一瞬间冲进我的天灵盖,身体在一瞬间生起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我忍不住疼出眼泪来。
我倒在地上,只片刻喘息我便硬下心来,自己动手把箭拔出,然后快速撕破衣裙缠住伤口,就拉着二牛跟随百姓们一同奔逃。我专门挑树类的遮蔽点来设计路线。
我护着二牛,自己背后又中了一箭。
我不知道最后我带二牛跑了多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因失血过多、体力衰竭昏过去的。
我该再撑一段时间。
……。
死亡的气息唤醒了我的大脑,锋芒掠过我的眼皮。当我睁眼,一把匕首与我只有咫尺之遥。
“慢着!”
我能感应到刀刃割破了我的皮肤和脖颈的痛感,血腥味儿渐渐在空气中蔓延。
说话的是赵宝渊。他身着军甲,阴毒愤怒的看着我,他身边还站着万三通,看着气场比他还强。
“万兄。”
“赵公子请慎言,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儿子,可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万三通不给面子的说,赵宝渊面上浮现一丝屈辱。他又忍住了改口说,“万老爷,这样杀了她就太便宜她了,不如把她交给我,我保证会让她生不如死!”
“呦呵,赵公子也与这妖女有什么仇怨不成?”
“我与她倒是无冤无仇,怪只怪她自个儿运气不好,和那个瘸子来往密切。那瘸子害的我父亲官位不保,我母亲和我妹妹若不是因为他,也不会出事!他如今成了马将军身边的红人,我没办法出气,就拿这小奴出气也是好的!父亲说过,动武力是下下策,要杀人先诛心才是上等。那瘸子若得知这小奴下场,哈哈哈哈哈!定让他生不如死!”
“那赵公子究竟打算如何处置这妖女?”
赵宝渊冷血一笑,“充军妓。”
……
二牛不见了。
我又一次被戴上镣铐,和几个披头散发的妓女关在一起。
九农国已占领了整个铜雀镇并周边几个城池,我如今被押解到了汾州城内。
已经是第八天了。
白天随大军赶路,夜里被关在营帐。因战事吃紧,还未有士兵敢在这个关头胡作非为。
我简直无处可逃,没办法可想。
二牛他下落不明,怎么旁敲侧击也打听不到。
我不清楚前线之事,可见士兵身上愈来愈颓靡的士气,也知道一直在吃败仗。何况我们一直蜿蜒着南下。
九农国拥有先进的弓弩术,拥有精良的战马,他们训练有素。而鹧鸪靠南,被山水环绕,尤真宗又重文轻武,整个国家呈现一种散漫的风气。因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没人想到会走到这一步,陆夫子也想不到吧。
那条地缝,还有望乡峰陷落之事,究竟是谁的手笔呢。
“吃饭了,吃饭了。”
拎饭桶的是个伙头兵,地位卑微,却也是能对我们呼喝的存在,昨日他色胆生起,按捺不住的拉了一个妓女就直接在我们房中寻欢作乐,我被迫听了一夜,即使蒙着耳朵也无济于事。
黑云压城,天阴沉沉,冷仄仄。
我甚至想到了死。
不知道怎样才能出去,我恐惧明天,或者是下一秒。
饭桶里是稀稀拉拉的米汤。像喂牲口一样随便盛在没洗净的碗中放在我们脚边,这就是我们每天的晚饭。
鹧鸪的军队又吃了个败仗。
被迫向南又撤了三百里,舍弃了汾州城。
又过去几天,我担心的事发生了。
夜里孤枕难眠,辗转反侧之时,赵宝渊闯入我们的房中,揪住我的头发扯着走。他不满我到现在也没如他所愿被人糟蹋。便一脸嫌弃又带着施虐的兴奋感的用手擒住我,一手开始扒我的衣服,我恐慌的手脚并用去踢他。
“钥匙呢!”
“你说什么?”他停了一瞬,很快露出了然的神色,他暂时放开我,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军妓里只有我被上了镣铐,是万三通专门给赵宝渊的,就是为了防止我逃跑。他们防我跟防贼一样。
“你的那些帮手呢?怎么没见它们来救你。”赵宝渊看笑话似的问,手高高举着钥匙转圈。
“我有个提议。”他不怀好意的说,“如果你让我高兴了,我就给你打开放你走怎么样?”
我直视他的眼睛。
“可以,但是我要先喝点水。”
他对我的要求感到奇怪,但不觉得我能在这件事上耍什么把戏。
他去给我倒水的当儿我摘下竹筒,喝了一大口,等赵宝渊转过头来的时候我一口喷到他脸上。他一下就晕乎乎的,我顺势抡倒了他,这还不够,又艰难的往他口中灌水,越多越好。最后他终于不省人事了。那是我仅存的最后一点药水,终于没有浪费。
我取了钥匙打开镣铐,踢了他好几脚,还扒了他的兵甲,束起头发扮成士兵开门出去。
幸好是晚上,勉强能蒙混过关。
“哎哎哎!那边那个,干什么的?”
一个士兵叫住我。
我紧张的掐住手心,“我换班。”
“哦,那你盯紧点儿,那帮九农人可能会夜袭,你干脆别睡了,小心点儿!”
“知道知道。”我刻意的说。
原来是虚惊一场。
我本想立刻逃跑,可那人乌鸦嘴,半路我们就遇到夜袭的九农国人。双方实力悬殊,我夹在士兵中间不得不和他们一样拿起长枪杀人。如果我杀不下去,我就被杀了。
然后这一天,我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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