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王都郢城,天子脚下,一派富贵气象,掌灯时分,大街上华灯流彩,熙熙攘攘,趁着大好春光,从郊外踏青归来的王公贵族、富庶之家的车马小轿川流不息,沿街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街头几个杂耍艺人的表演成功引起围观人群的声声叫好,自是一番热闹。
街道拐角处一座不起眼的茶楼,门口已竖起打烊的牌子,二楼包间内却灯光闪烁,门口有四名黑衣男子警惕地守卫着,凶神恶煞的脸上自带四个字:生人勿近。
“李公公,这是青王殿下托小人带给公公的见面礼,还望公公笑纳。”屋内,乔装成富商模样的中年男子笑眯眯地将一叠厚厚的银票推到对面坐着的人面前,此人一身寻常的墨绿衣衫,即使在屋内也戴着斗笠,斗笠之下更显灯光黯淡,抬眼望去,只觉得他面目阴柔模糊、身形精瘦,让人看不出年纪,竟是名太监。
李公公望了望银票的面额,又微不可察地捏了捏那一摞纸张的厚度,满意地揣在了怀里,“青王殿下客气了,自殿下就藩以来,明里暗里,老奴在宫中没少受殿下的恩惠,能为殿下效力,是老奴的体面,还请徐管家回去替老奴好好谢谢殿下。”
二人口中的殿下,正是宁国皇帝萧凌震的三弟萧凌霈,被封青王,藩地江州,而乔装成富商模样的中年男人,正是萧凌霈的管家徐通,此人处事圆滑,世故精明,极受萧凌霈的信重。
“谨遵公公吩咐。”徐通见对方如此配合,心中暗喜,言语之间奉承之意更浓,“殿下在宫中虽有不少旧识,但请恕在下直言,殿下最信赖的却只有公公一人。”
“也多亏徐管家在殿下面前美言。不知徐管家此次来郢城,殿下又有何吩咐?”李公公见时辰已晚,又要赶在宫门落钥之前回去,便不再寒暄直奔主题。
“殿下一直关心陛下的龙体,听闻最近圣躬难安,据说有太医断言,陛下恐熬不到年关,不知此事是否当真?”徐通身子前倾,压低声音问道。
李公公闻言一惊:“现宫内诸事由师贵妃主理,严令此事不得外传,陛下龙体欠安之事,只有几位太医和近侍知晓,青王殿下果然耳目了得,远在江州居然能得知内情,老奴佩服。”
“听公公如此说,徐通心里有数了,我这就连夜赶回江州,向殿下禀明此事,宫中有任何风吹草动,还望李公公及时告知,殿下定会记得公公的好处。”音落身起,二人各怀鬼胎,匆匆从茶楼后门分别离去。
此时的宁国王宫,宫人们各自忙碌,有条不紊,与平素没有什么两样。贵妃师景儿所居的芳华殿内,却只留了几位贴身宫女侍侯。看到才三十多岁的年轻帝王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萧雍容华贵、满头珠翠的师贵妃师景儿脸上满是忧虑,连续几天侍奉在萧凌震床前,她端庄秀丽的容颜显得有些憔悴。
“景儿……”萧凌震虚弱地睁开眼睛。
“陛下,您醒了!”师景儿喜极而泣,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我这一病,把你累坏了。”萧凌震抬起瘦弱的手,抚上师贵妃白皙的面庞,满眼都是心疼。
“陛下说哪里话,这都是臣妾的本分,只要陛下能好起来,臣妾做什么都愿意。”想起嫁给萧凌震这几年的幸福时光,再看看如今他虚弱的模样,饶是师景儿如何坚强,眼泪还是止不住无声下落。
“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是清楚,这一次,怕是熬不过去了。”萧凌震身为帝王,坐拥宁国天下,杀伐决断,却最见不得师景儿的眼泪,那一滴一滴,像是击打在他的心上。
他艰难地在师景儿的搀扶下坐起来,有些气喘,“为宁国,我这一生尽心尽力,自问上对得起列萧氏列祖列宗,下对得起万千黎民百姓,至于生死,我早已看透,只是留你和映雪在这深宫之中,我实在放心不下。”
“陛下……”师景儿听了这番话,心中大悲:“陛下一定要好起来,如果老天一定要狠心拆散我们,景儿一定会追随陛下,绝不独活。”
“万不可如此!”萧凌震心中一急,不怒自威:“你是当朝贵妃,当以大局为重,我还有重任要交付于你,何况,映雪才五岁,不能没有你的照顾,你怎可轻言生死?”
提及萧凌震唯一的女儿萧映雪,师景儿沉默了,掩面低泣。
看师景儿的模样,萧凌震有些后悔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了,遂拉过她的手软语道:“景儿放心,一时半会儿我还死不了,你要打起精神,接下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望着萧凌震深遂的眼睛和期待的神情,师景儿含泪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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