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聚拢捧起滴滴洒洒的水，水虽看着清透明亮，可在捧入手心时，他不能透过水看到自己的手心，他看到的与池内看到的大致相同，皆是一层一层变黑，给人深不见底的错觉。

忽然，水面无风起浪，浪花卷曲着，似是水面卷起了十来个舌头。虽小，却吸得他腰一弯，头埋入水中。似是被人摁着脑袋往水面撞，水面被撞破了后，他便陷了进去。

口鼻灌了水，想抽离水的吸吮，却似陷入沙漠中的流沙，越是挣扎越是往下陷。他的上半身被水舌含着吞咽，他扒着糙厚的池沿边，手心似是放在钝了的刀刃上，皮肉被一丝一丝挑开，流露出皮肉中的滴滴红血。

滴滴血落入水中并未融入进去，反而是被吞了进去，尝了甜头的水似是得到了勾引，攻势愈发猛烈。

缺氧厉害的方一扇白了脸，泡泡咕噜咕噜浮上水面，那都是他呼出来的气，如今又要归还给地上了。

红绒团赶来时见此一幕，忙上前扯住方一扇的裤脚，许是太慌，它竟忘了它的力气不及正常人，扯来扯去一点绵薄力气还是帮不上他。

李念热和王绯淳二人酣睡如猪，它来到二人面前先是捏着王绯淳的鼻子，再是捏着李念热的鼻子。他二人要么是用嘴呼吸，要么是任由它捉弄。见这方法没用，他又拍了拍二人的脸，可惜二人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于是它又加重了力道，一巴掌呼向李念热的脸。此时的李念热全身绵软无力，梦中的他挨一巴掌猛然清醒，想起身醒来质问是何人打他，但是他的眼睛似是被谁蒙住了，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并且，想抽动全身力气起身，身上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压着他，尤其是胸腔，害得他呼吸困难，很想一巴掌呼死那家伙。

王绯淳同是如此，红绒团甩了他几巴掌他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与李念热相同，他二人皆是感到什么有东西俯压在他们身上。

所幸，在二层楼听到水浪扑溅声的付明络放下书卷下了楼，楼梯圈圈绕绕，下来时，方一扇的挣扎渐弱，他撸起衣袖疾步上前，抬手一抓，逮着方一扇的白腰带便往后拉。

红绒团见来者，也顾不得自己的存在是否会被人发现，也追上前，一同拉着方一扇的白腰带。

水正慢慢吞没着方一扇的意识，此时，在他的脑海中一道声音响起，咬字清晰自带威严，陌生却又熟悉，似是梦境中久别重逢的故人。那声音说：“他们救不了你，在他们把你拉上来前，你必死。方一扇，你告诉我你想活着吗？”

说不上和蔼也说不上亲切，是上位者对待凡间平民的语气。不由地，他说出了一句似是在心里憋闷许久的话：“我想啊……我一直很想啊……”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好像他对于“活”很渴求，比现在还渴求，渴求到不惜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即便是抛弃善良让他去杀人。

“你替我解决一个人，我便让你……”话未尽，他便被人提了起来。水珠从他身上脱落，地面上轻微流动的风让他清醒了不少，堵在喉咙里的水被他一阵一阵咳了出来，鼻腔的疼痛让他每呼吸一次便刺痛一次。

朦胧睁眼，他现在坐在地上，施凉沫站在他的面前。红绒团和方才在门口见到的弟子在他身侧累得连连喘气。

波涛汹涌的水平静一片，与方才所见大不相同。手中跳窜着小火苗，施凉沫的手指在空中绕了个圈，水面上便燃了火。

水面又再度卷起浪花，似是想把水面上的火扑灭，可惜覆上火的水都化成一股气飘了，方才的水浪现在变成炙热的火浪。

呆愣坐着的方一扇哆嗦连连，施凉沫歪头指着覆上火的水池，说道：“冷么？过来烤火。”

火的热度他远远便能感受到，往前挪蹭两步，热风扑来，他的哆嗦弱了不少。风吹来，没贴着火的后衣背湿湿冷冷，起了褶皱。付明络来到李念热和王绯淳身侧，一条腿曲膝，一条腿蹲下，他看着二人汗水密流的额头，以及红肿的脸，转头朝方一扇问道：“你们是一伙儿的？”

方一扇点头，望着他们一会儿，喉咙隐隐有水残流着，致使他声音沙哑着，只能咳着声说道：“他们可能出事了。”

“你怎么知道？”付明络问道。

“他二人若是陷入熟睡，睡在这么硬的地上多少会翻动身体，可是他们始终保持睡前时的姿势，而且方才动静这么大他们都没醒来，很是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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