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番外三:教子有方(1 / 2)心痒难耐的糖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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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五,望日。

晴好,有微风,宜动土,宜安床,宜进人口,余事勿取。

时至初夏,离风原上牧草青青,牛羊三五成群,散落其间,嬉戏玩闹,自由自在。

陆家镇西的柴门陋室已添新瓦,原先低矮窄小的床榻仍在原地,却多了另一张宽敞舒服的遥遥相对。

窗小院内柴枝堆叠整齐,晒着些半新不旧的皮货,牲口圈处栅栏敞开,其内牛羊出门遛弯,未归,主人外出办事,亦未归。

顾念生蹙眉,不停踱着步子,他不记得自己在屋内画了多少圆圈,亦不记得在这方寸之地绊了多少跤,只知双腿膝盖新伤叠着旧伤,又麻又疼。

彼时,承风殿偌大一处地方,他可闭着眼睛出入无碍,全因约束下人有方,一应物件不得轻动,然,此刻他脚下处处皆为陷阱,变幻莫测,他一不留神,就是人仰马翻。

好容易摸到屋门口,顾念生抬手去寻近旁放着竹杖,却是扑了个空。

眉心紧锁,他侧耳细听,片刻后,寻到院内一些细微动静,心中已有猜测。

“怀瑾,过来。”

顾念生好言好语,耐心等待,重复几次三番,却无人应声,他脸色骤然一沉,喝道。

“狗蛋,出来。”

“爹,这就来。”

人之初,性本善,稚子年幼,心性未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同谁亲近,学谁模样。

得了新名字已有半月,顾怀瑾仍旧不习惯,然,此刻他心里虚的很,哪管得了那许多。

“爹,我方才贪玩,没听见。”

“玩到得意忘形,耳朵自不好使。”

冷笑一声,顾念生朝他伸手,声音凉飕飕的。

“把我的竹杖还来。”

“竹杖?”

“是。”

“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又把竹杖弄丢了?”

额角青筋隐现,顾念生近前一步,脸色愈沉。

“半个月被你弄丢五回,是我不小心,还是你心太大,快些拿来,我要出门。”

“哦。”

一双小手扣着掌心的物件,在背后拧起麻花,陆怀瑾眨了眨眼睛。

“爹,你出门,做什么?”

“去镇口等你娘,她这个时辰,该回来了。”

“我也要去。”

听到去寻自家亲娘,顾怀瑾立时欢腾起来,抬步就要往外冲。

“不行。”

再近前一步,顾念生一把抓过去,只来得及捉到他衣衫后领一角,脸色更沉。

“你留下看家。”

“家里好得很。”

硬冲不成,顾怀瑾就势转了个身,抱了亲爹大腿。

“爹,我陪你出门。”

“不必,竹杖还我,我自己找得到地方。”

“还不了了。”

“为何?”

“断了。”

“断了?”

顾念生脚下忽有些打跌,耳边童声稚嫩,甚是动听,入得脑中,他却只觉头痛欲裂。

“屋角檐下挂了只野蜂窝,三两只蜂子围做一团,我怕…我怕爹你瞧不见,哪天挨了蜇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就先下手为强,给捅了。”

“然后呢?”

“爹放心,我捅得利索,跑得也快,没被蜇到,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翻梁子的时候没留神,摔了一跤,滚了几滚,我一屁股坐在竹杖上,把…把它压断了。”

恨不得把身子整个粘在亲爹腿上,顾怀瑾满脸堆笑,小脸之上开了朵千瓣菊,奈何有人瞧不见。

“今日,你穿的衣裳,可是你娘新做的那件淡青色的?”

“是啊。”

“此刻,多了几个窟窿?”

“不多,就两个。”

“很好。”

“爹你不生气了…啊…哎呦…”

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顾怀瑾已被他亲爹扛在肩上如扛麻袋,正要叫苦,屁股上便重重挨了两巴掌。

“疼,疼。”

“不疼,你怎能记得住。”

起手给小子再添两记教训,顾念生额角之上青筋跳得欢快。

“你娘亲手缝的衣裳,我都舍不得穿,你竟穿一次就磨破了,当真该打。”

“就两个…两个小洞…哎呦…”

“你还想磨几个?”

“连…连指头…指头尖尖都…都戳不过去…哎呦…”

“你还想捅多大?”

“爹,我知错了…哎呦…”

“明知故犯,该打。”

巴掌一道接一道,顾念生并不解气,心中的火反倒越烧越旺。

这五年他养伤寻人,四处奔波,从未停歇,比之当初几乎已是形销骨立,而这贼小子不知吃了多少顿佛莲亲手做的饭菜,竟养得如此壮实,如此欠揍。

“爹…我…”

“怎的?”

顾念生蹙眉,下一巴掌已在半空之中,只等落下,忽听得那小贼轻声道。

“我昨晚看到娘给你缝新衣裳了,衣领袖口还绣了花呢。”

“真的?”

“当然是真,约莫是莲花,同她给我…哦不,同她自己衣衫上绣的一模一样。”

“真的?”

高悬在半空之中的手掌缓缓放下,顾念生面色稍缓,唇边亦有了丝笑。

“爹。”

“嗯?”

“娘对你,是偏心的。”

“哦?你怎知道?”

“唉,自你回家,饭菜口味变了,家里摆设变了,娘白日里时时看着你傻傻偷笑,到了晚上连睡觉都不陪我了,爹,你说,娘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说到此处,小家伙的声音越来越低,隐约带了些哭腔,顾念生将他从肩上放下,面上一本正经。

“她是我的妻,对我偏心是理所当然,等你将来成了亲,自会有人这般偏心你,眼下是别想了。”

“啊?”

“废话少言,带我去镇口,这个时辰她该回来了。”

“哦。”

揉着屁股,瘸着腿,顾怀瑾小嘴扁扁,老大不情愿,奈何肩上被人扣地死紧,挣脱不得,只得一路穿巷过街。

深一脚浅一脚,忽快忽慢,且行且止,身后的人被他带得踉踉跄跄,几次三番,好险没摔个结实,引得行人侧目,三两相聚,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历来如是。

当初佛莲大着肚子回乡,算是新婚守寡,彼时,她家里人迁居外地无处可寻,她就在自家镇西老屋安置下来,一住就是五年,阖镇上下,无几人不知。

如今,那寡淡稀薄的贫寒家门陡然多了个生人,年纪轻轻,双目失明,容貌被毁,据说,正是那位本该早逝的当家人。

一时之间,这等过往引得路人唏嘘感慨,也是寻常。

顾怀瑾将周围的人眼中的欲言又止和欲诉还休看过一茬又一茬,陡然停了步子,惹得身后的人脚下一绊,险些跪在地上。

“到了?”

“没。”

“累了?”

“没。”

“迷路了?”

“没。”

蹙眉思量许久无果,顾念生正欲再问,已听得小家伙开口。

“爹,家里有只豁了的旧碗,口大能盛,我怎么没记得带出来呢?”

“带出来,做甚?”

“爹,这一路上见过的叔叔伯伯阿姨大婶,来来去去瞧我都是一个眼神,好似…”

“好似,什么?”

“好似想上前,给我塞两个铜板。”

顾怀瑾皱了小脸,无比懊恼。

“若是我在捧了那碗在手里,此刻怕是已经满了。”

“你…咳咳…咳咳…”

空有些小聪明,只得这点出息,当真气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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