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住佛莲的身子,紧紧按在怀中,再开口,顾念生喉中忽有些发酸。
“许久不曾见你,我想你想得狠了,你既来我怀里,就别再跑了。”
“嗯,好。”
深吸口气,顾念生握着她的手贴上自己的心口。
“佛莲,你摸摸,我的身子是热的,我不是鬼。”
“你,不是鬼,是什么?”
佛莲的手忽然抖个不停,声音亦有些发颤,顾念生倾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佛莲,我是你的阿生,要陪你走完这一生一世,黄泉路上,三途河边,到哪里我都陪着你。”
“那…天明日出,你不会走?”
“不走。”
“你…不是鬼,你是人?”
“是。”
“那,你…还活着?”
“是。”
“真的?”
“真的。”
“你…你怎的不早说?”
“我…”
顾念生无奈,刚想解释,忽听得佛莲哭出声来,片刻之后,已近乎嚎啕。
六神无主,手忙脚乱,他只能抬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的泪水洇透他整个胸口。
不知过了多久,她约莫哭累了,昏昏沉沉将欲睡去,顾念生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忽听她口中低喃。
“阿生,你真的…还活着?”
“真的。”
“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真的,这不是梦。”
“那…明日…”
“明日,如何?”
“明日…你记得自己同狗蛋说清楚。”
“…”
一时被噎住,顾念生再欲开口,她呼吸之声已渐沉,他只得作罢,眉心蹙紧,再松开,忽而复纠结在一处,不多时又分开,几次三番,他终于下定主意。
子不教,父之过,这小冤家,他需得亲自管教,以免日后追悔莫及。
人声歇,夜愈深,雨愈紧。
一更黄昏,二更人定,三更夜半,四更鸡鸣,丑时三刻,阴阳相交,人鬼相逢。
睡意朦胧之中,顾念生胸口骤然一冷,怀中已空。
蹙眉坐起,侧耳细听,他近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呼吸,气息温热,却是陌生。
他悄悄抬手寻到腰间匕首,利刃未出鞘,来人先已开口。
“爹爹。”
“…”
身子狠狠一颤,顾念生愣住,利刃脱手,落地,无处可寻。
“你是我爹,对不对?”
“嗯。”
深吸口气,顾念生绞尽脑汁想了许久,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那小冤家既不怕鬼,亦不怕生。
“我娘叫我狗蛋,你叫什么?”
“她…唤我阿生。”
“阿生?”
“嗯。”
一问一答之间,小家伙的气息越贴越近,顾念生早已全没了方才咬牙切齿时的气势。
孤煞命格,流言蜚语,世人冷眼,亲族淡漠,利刃行刺,刀兵逼宫,他皆能从容应对,不曾怕过、怯过、退却过,此刻,他低着头,双手握紧身前薄被一角,如同守着最后一道防线,身子僵硬一片。
“你娘,她…在哪里?”
“我口渴,她去拾柴烧水了。”
“哦。”
再想说些什么,一只小手已搭上他的肩膀,紧接着,有个壮实的小身子闯进他怀里,不为撒娇,不为取暖,却是另有所图。
“你…”
双手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顾念生蹙眉,正不知所措,面颊一侧忽然一冷,利刃滑破布帛之声轻微,他覆眼白绸层层叠叠,应声滑落。
“你,胡闹。”
陈年旧伤,历久愈发狰狞可怖,顾念生深知。
屋内炉火渐熄,光线晦暗,此刻,他别开头去,额前发丝散乱,阴影错落之下,疤痕横陈,乍一看去,恰如地狱恶鬼现世。
“娘偏心,明明是我生得比你漂亮。”
撅了嘴,小家伙眼中全是不满,根本不管顾念生此刻脸色到底有多黑,只粘上去,想将他瞧个真真切切,而他,早已半点法子都无。
好在,这世间,总有一物降一物。
“我没偏心,你眉眼的模样都是他给的,却到底不如他。”
“娘就是偏心。”
赤足跑到门口,小家伙抓紧佛莲衣衫一角,控诉道。
“爹一来,娘都不陪我睡觉了。”
双眼泛红,小家伙几乎声泪俱下,佛莲不为所动。
“榻小,睡不下三个,你若想有人陪,就同我们一起睡地铺。”
“娘,鬼不是该住牌位,睡香案吗?”
收了眼泪,小家伙巴巴看向自家亲娘。
“我们把爹好好供起来,让他有地方休息,娘陪我。”
“你休想。”
顾念生沉默许久,忍耐许久,终于怒了,佛莲蹙眉,走到他身边坐下,抬手理好他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指尖所及尽是纠结粗糙,她眼中逐渐泛红。
“他不是鬼,是人,不能供起来,娘以后要陪他,不能陪你睡了,好在你也不小了。”
“娘,陪爹做什么?”
“挤在一处。”
话音落,她的身子已被顾念生捉在怀里,灯火阑珊,地铺宽敞,大被同眠,小家伙愣了愣,红了小脸,捂着眼睛嚷道。
“羞羞,爹娘,羞羞。”
“且收声,自去休息。”
紧紧拥着怀中人,顾念生终于找回些当爹的威严。
“五年不见,小贼顽劣不堪,今后我定要好好管教。”
佛莲撅嘴。
“性子活泼一点,不好吗?”
他点头,从善如流。
“你说好,就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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