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心行至白府门前时已经过了子时,却仍瞧见宅子里灯火通明。正是高阶深门望族,青瓦白墙大宅,里外无不又都是雕梁画栋、绿树繁花。
打眼瞧过,石心心头竟生出些许自豪感来,只这自豪感自然不是要邀功行赏的,更是摒弃死里逃生的狼狈窘迫,仰仗初生牛犊便完全流露少年的侠肝义胆。
那个拼尽性命都要保护的人,正在这宅子里,那个师傅最担心、最挂念的固执子将会因为自己再活一次。
“护好白华。”正进门时,石心回想着江师傅临终所托,面露喜色。见正堂里那尊老母像时,扑通就跪下去磕两个响头,然后潇洒转身朝白华屋里去了。
可巧,这石心刚出了游廊,正遇见大病初愈的白华从木梯上下来,千人围、百人问着,好一番热闹场景。不过可笑的是,眼前这番热闹,正与自己毫不相干。
香奴瞧见院子里的石心,又偏偏认得他手中的耳鼠,便知这石心是带了莫大的恩情来,于是给罗衣一个眼色,便提裙拾级,笑盈盈相迎道,“这么稀罕的玩意儿,石心哥哥竟也能觅得,当真是有天大的本是呢。方白华的命正是老神仙送了耳鼠过来,才有幸无碍。正议论这神仙何在,可不是正在我们跟前呢。”
待到与白华四目相对时,石心忽地一怔,羞耻感涌上心头。原来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拼尽性命才得来的东西,于旁人竟不费吹灰之力。瞬间便觉得目眩虺隤,再看不清灰衣赭裤的白华。
他冷笑,心底亦是自嘲,“若是此刻倒下,便懦弱到极致!”于是强撑着身子,摇摇晃晃朝正门方向出了。
白华正要追出去,罗衣牵着乘黄呵斥道,“爷别学这畜生,只管在当口添乱!我再没用,也找得出一两个得力的人去照看着石心。”
香奴转过身子看着面如死灰的白华,莞尔微笑道,“白先生在房里候着呢,石心总是体量你的。”
白华朝那院门口痴傻望了好半天,只听虫声痴痴留夏夜,宿鸟暗暗引秋风。堂前石榴深情若垂泪,后檐古槐潇洒正扬花。深夜里灯影绰绰描金线,黎明时人行踽踽掉银边,等那石心全然消失在夜色之中,白华这才朝白先生房里去了。
青朔在花厅等了一刻钟的时间,这才见白先生从卧房里着白色中衣出来,额前的朱印已经拭去,并不饰发钗配饰,只左手上有一串刻字的朱砂手串。青朔见了急负阴抱阳,道一句先生安好。
白先生笑笑,这便赐了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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