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师傅没有开灯,光线有些昏暗。黑檀的织布机上搭着红线和三尺红布,显得格外扎眼。江师傅缩在柜台里捉摸着石心画的裁剪图纸,肤色本就偏暗的江师傅,这下看上去竟有些骇人。
翠螺深吸一口气,扬笑走了进去。
“父亲刚从安化带来得茯茶,您可尝尝鲜。”
江师傅停下手头的活计,等翠螺把茶沏好,缓缓品一口,笑道,“好茶!好茶!”待到放下茶杯才又道,“你父亲最近一切都好?”
“都好。”
江师傅点点头,又摸起图纸端详。
“江师傅。”翠螺小心地添茶,小心地问道,“白华会有麻烦么?”
“他外婆的旧事,他倒不会有什么麻烦。”
“外面传得玄乎,倒叫我害怕。”翠螺玩笑道。
江师傅明白翠螺的心性,也不打趣他,这便把五十年前的旧事,拿出来讲给翠螺听。
五十年前,丹河北镇段的水最深处还能达到七米。密密麻麻地刺槐林外围全是沼泽地,水草茂盛,禽鸟繁多,河滩上游鹭野鹤戏水,林里獐狼豺狐出没。因镇上民风开化,最懂接纳包容。精怪奇兽多聚于此,但是民与兽界线分明,互不侵犯。
听老人传话,讲刺槐林里关押着一叫荼蘼的天神,人面蛇身,喜吃生肉,所以鲜有人至。但是因为沼泽地里多生救心菜和蛇莓,这又成了贪财者的眼红之地。有几家胆大命硬的靠贩卖草药发迹后,便开铺设馆,雇佣药农,自己只管经营买卖。
张水生便是济生堂的药农,他祖辈上福薄人稀,吃百家饭渐渐长成,棱角眉、三角眼,肌肉健硕、身高两米,好不帅气。这水生相貌堂堂又肯卖力,早早便许了济生堂表侄女的婚约。但三年前染上桃花心病,竟痴迷莺歌燕舞、贪慕春光,就此那未婚妻另许人家,现已相夫教子。如今水生已年近三十,竟渐有晚景凄凉之相。
且说一日水生采药时,竟在蛇莓丛中发现好粗一条青尾蟒,嘟囔道,“估摸药价,蛇胆蛇皮尚可好好赚上一笔。”这便备了刀躲到一棵槐树下伺机而动。
水生仔细端详镰刀,见刀锋坚利,丝毫不沾锈迹,这便高举镰刀纵身一跃,朝那蟒猛挥一刀过去,不料正撞了那青花石上。他也来不及多想,急忙躲避那被撞断的刀片,只脸颊被蹭出血来。
水生拭去血迹,啐一口唾沫,再朝那曾卧蛇的地方望去,只见蛇莓丛丛,黄花红果,再不见那畜生去处。
抱憾之际,正欲离身,忽觉腰间被重击了一下,水生竟弹出去一米有余。未等站稳,脚踝便被那蛇尾紧紧绕起。水生即刻回神,扎稳了马步,莫叫那畜生拖了自己去。
可沼泽本就湿滑,又是草丛中,水生脚不吃力,环顾四周又并无什么可借力,只能任那蟒拖着自己滑行两尺有余。行至大树旁时,水生这才灵机一动将那手中的镰刀砍进近身的槐树干里,双方僵持一阵不分伯仲。
那蟒便猛地绕过蛇身,势必要一口将他吞下!水生见了庐山真面倒吸一口凉气,这哪是什么青蟒,鹿角利爪,阔口獠牙,正是凶猛青龙,想来如此轻而易举便生吞了自己,纠缠无益,脱身才是要紧。
“醉春阁还欠老子二两花酒!”水生咬牙发狠,嘟囔着,死死钳制住那青龙的脑袋,手指似鹰爪般,几乎嵌进皮肉里。
那青龙进击无力,猝然巨吼蹿了出去。
水生只把镰刀当战镰,躲过那降龙摆尾后,朝它颈上就是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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