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哲愣住了,不知如何作答,也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发问。
久久不闻回音,楚望去寻他的目光,对他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有人也曾经这样问过我,这两天,我在此境中,看到了这些个凡人的生活,有些感慨罢了。”
明哲瞧着她认真的表情,遂觉得这委实是个好问题,便在脑子里仔细过了一遍这个问题,然后答道:“若真说有何区别,我觉得,他们比我们幸福。”
这回换做楚望感到纳闷:“此话怎讲?”
“我们这一生,实在太长,经历的事情,也实在太多。若是安安稳稳地过这一生,便会觉得无趣,可若是波澜起伏地过这一生,便觉得有些累了。”明哲道。
楚望仔细品味他的话,随即对他做了一揖:“孟言此话道颇有些道理,受教了。”复而又道:“凡人羡慕神仙不老不死,神仙却羡慕凡人趁早解脱,这论题颇为有趣,像是没有答案。”
“没有答案,便是答案”明哲道:“神仙,妖魔,凡人,无论哪种活法,终归是场抉择罢了。若是想,凡人亦可修仙飞升,神仙亦可平淡度日,妖魔也能秉持善心。”
楚望轻笑:“这话倒不想是你能说出口来的。”
明哲哈哈大笑:“我不怕你笑话,其实我毕生所愿,不过一间草屋,一方山林,一盏闲茶而已。只是无奈生在了帝王家,打出生起,便搅进了阴谋堆里。”
楚望默然,在中令院的档案里,明哲是狐帝长子,身负军功,于社稷也颇有建树,可谓年少有为,怎的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尽是无奈呢?
“你定是在腹诽我,身居高位,这么想实在有些矫情对吧?”明哲看着她如一汪深水的蓝眼睛,自嘲道。
“你这么一提醒,还真是有点。”楚望打趣道。
“外人只道我是狐帝长子,都俞城的储君,却不知道,这储君之位,是靠我母亲的血肉铺出来的。”提到此处,明哲的脸色突然变得很是难看。
楚望识趣地沉默着,她想,他此刻或许只是需要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我出生那一天,千百只彩雀神鸟环绕都俞城近十日,臣子们都道,这是大吉之像,老天为狐族选了一位储君。”明哲停了一瞬,似是有些难受:“可是我生母是个营奴,而我,不过是狐帝***愉的一场意外。狐族不会允许储君有这样一个生母,是以……”
他没有再说下去,楚望明白这种感觉,曾几何时,她的母亲也不曾不惜代价,只为保住自己一命。可惜,那时候的她,对此还不甚了解。
“小的时候,我总想着,等长大以后,自己一定要为母亲做些什么,可是等到大了,却发现为着身份,为着狐族的平衡,自己竟也不能做些什么。”明哲的声音已经带了一丝哽咽。
“不”楚望平静地反驳他,明哲想她望去,却见到一束温柔却有些苦涩的眼神,楚望继续道:“你做了她最想你做的事情。”
明哲茫然:“什么?”
“你还好好活着。”楚望缓缓道。
明哲颦了颦眉,不可思议写满了整张脸。
“对于真正爱你的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你会爬得多高,而是你是否安然无恙。”楚望有感而发,记得自己与母亲对望的最后一眼,她每每回想,都觉得那一瞬,母亲可以有许多话能对她说,譬如帮她报仇,譬如一定要堪破十阶修灵。可是偏偏,她只捡了那一句,“好好活着”仿佛这句话,对她来说,便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不要她做些什么,她只要她好好活着,每每想到这儿,楚望都觉得愧疚不堪,亏得自己还曾认为,自己对母亲而言,是个累赘,但母亲,却是毫无保留地爱着自己。
一抬头,正撞上明哲的目光,有些疑虑,有些担心的目光,想来,他也觉察到,自己忆起了一些伤心事。
“这些话,我从未对人说过,憋在心里太久,今日终于得解。”明哲道。
楚望浅笑:“你不同别人说这些往事,乃是为了保全自己。你同我说这些事,或许只是因为,我不在你们那个阴谋堆里,本就是不想干的人。”
明哲诧异地看着她,却是有些失落。
楚望挑了挑眉,却见明哲撤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亏得我还大上你一万来岁,有些事情,却还需你来开导我。”
“不必谢我,不过是一个伤心人,聊以**的说辞罢了。”
明哲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楼前突如其来的异象打断了。
不知不觉,已至子时,楼前却不似他刚来时,是一片青翠的草地,而是变成了流着岩浆的悬崖。店内的客人,不知何时,已一个不剩。明哲差异地看着神色平静地楚望,随即明白,她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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