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普特猛地打了个激灵,被震惊得目瞪口呆,他在讲什么愚蠢的笑话,直到抬头看到苏努瓦布脸上肃穆的神情,他才猛地意识到,他可能不是在开玩笑,“真的吗,为......为什么?”
苏努瓦布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举杯将酒液吞入腹中,闭上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陷入回忆中。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曾经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一起玩耍,娶女孩是男孩最大的心愿,女孩也梦想着嫁给男孩,可是有一天,法老下了一道旨意,要把女孩许配给别人,男孩非常焦急,想要留住女孩。”
霍普特听明白了,启唇,“男孩是你,女孩是海莲。”
苏努瓦布点头,继续深情地讲述,“我的父母和海莲的父母是很要好的朋友,我以为海莲会坚定地选择和我在一起,拒绝法老的赐婚,谁知她早就看不上我了,她不惜和她的父亲闹翻,也要嫁给那个比她大了四十岁的老头,他们结婚那天,我喝得烂醉,结果第一天醒来,我就成了强奸犯,我接受审判,被驱逐出神庙,那段经历太痛苦太煎熬,我已经不敢回忆了。”
“我流浪了四年,在你的帮助下,回到了底比斯,我开始秘密跟踪海莲,但我不敢接近她,我怕打搅了她的生活。前些日子我跟着她到了赛卡鲁城,我逼问了阿尔巴妮,才知道海莲竟然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而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狄亚忒,我不忍心看她犯下这么大的错误,我利用我之前积攒的人脉,晚上偷偷混进了神庙,想要见见她,结果就看到她和狄亚忒在一起幽会。”
“狄亚忒离开后,我拦住了她,海莲看到我非常惊讶,对我极尽嘲讽,我劝她迷途知返,可她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她甚至告诉我,我落到如今田地都是因为她的设计,霍普特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我的心快要痛死了!”苏努瓦布捂着心口嘶吼。
“我质问她为什么,她不愿再与我纠缠,让我滚蛋,她说只要她喊一声,我的罪名就会是轻薄第二先知的夫人,让我永世不得翻身。眼看她就要叫起来,我害怕极了,我又痛又气,我彻底失去了理智,掐住她的胳膊将她拖进了水池里,我太愤怒了,没有注意到她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后来她彻底不动了,我才发现她淹死了......”
现在回忆起来,苏努瓦布依然满脸恐惧,“哪怕她已经没有意识了,我还是没忍住和她发生了关系,后来我突然反应过来我都做了什么,我杀人了,我真的害怕极了。我扯断了她手里攥着的手链,我看到那手链是狄亚忒送给她的,以为这是他送给海莲的礼物,这样我就能把海莲的死嫁祸给狄亚忒,这是他罪有应得。”
“可是,可是......”苏努瓦布哈哈笑起来,“霍普特我怎么也想不到,那手链竟然是你的,所以第二天你被当成杀人凶手时,我完全懵了,但我不能说出真相,否则我无法保全自己,于是我引导你的朋友去找阿尔巴妮,去找海莲和狄亚忒通奸的证据。”
霍普特一直沉默,此时开口,“是你,原来是你。”
“是,果然,事情和我预料的一样,你成功脱罪,狄亚忒被当做杀死海莲的凶手,畏罪自尽,死前,我也让他尝到了我当时的痛苦和绝望,我满足了。”
当晚的真相,终于彻底被还原。
霍普特精神恍惚,一时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那晚,本是海莲和狄亚忒精心计划想要扳倒自己,结果阴差阳错,海莲被曾经的爱人误杀丧命。
海莲真的不是狄亚忒杀死的,狄亚忒一定到死都以为是自己陷害他,狄亚忒是真的以为是自己杀死了海莲嫁祸给他,所以他对自己的满腔仇恨是真的,对自己的诅咒也是真的,他是真的恨死了自己,霍普特浑身阵阵发冷,心中如同刀搅针扎,无声地说着,狄亚忒,听到了吗,我没有暗算你......
霍普特转头望向这一切的主导者,“为什么告诉我,我本来不知道的,你既然犯罪了,我就不会包庇你,你必须接受惩罚。”
“霍普特,不愧是你......”
苏努瓦布忽然脸色大变,一口鲜血直直从口中喷出,腥味顿时弥漫开来,充满了整个房间,苏努瓦布的身子扑通一声栽倒在桌子上。
霍普特大惊,看向他刚才碰过的酒杯,“这酒有毒?为什么要服毒!”
方才苏努瓦布一边喝酒一边说话,现在毒性发作了。
苏努瓦布他剧烈地咳嗽着,又吐出好几口鲜血,眼中的光采一分分暗下去,“我杀死海莲的那天,就已经不想活了,我之所以苟延残喘,是因为我要看到狄亚忒受到惩罚,现在我胜利了,我也该去陪我的海莲妹妹了,她犯了那么大的错,一定在冥界受了很多的苦,我要去帮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的女人,都是我此时唯一的最爱的女人......”
苏努瓦布黯淡瞳孔中,爱恋的光微弱地闪烁,一行泪滑过脸颊,毒药正急速吞噬他的健康和生命,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拼尽最后的所有力量,一口气吐了出来,“霍普特,只有你愿意给我温暖,帮助我,在尔虞我诈的神庙,你还能有一颗善良的本心,真的很难得,请你继续坚持......如果我说我从未背叛过你,你信吗?”
苏努瓦布强撑起身体望着霍普特,想要得到他的肯定,可最终手臂还是猛地无力垂下,头软软歪在胳膊上,断了气。
他再也听不到霍普特的回答了。
霍普特颤抖着手指,去探他的鼻息,可他再也没有一丝气息了。
霍普特的心猛地向下坠落,慌张地大叫,“苏努瓦布!大傻子!你醒醒。”
刷拉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苏努瓦布的衣袖中滑了出来。
那是一封信,霍普特小心翼翼地打开他的绝笔,苏努瓦布的字体跃然纸上。
霍普特仿佛听到苏努瓦布在他耳旁说着,“霍普特,我知道我自己不是善良的人,也许我总有一天会因为利益背叛你,所以我报答你的唯一方式就是干掉狄亚忒,然后杀死我自己,这样就再也没有人与你争了,阿蒙神祝福你,霍普特,你的好运在后面。”
第一眼见苏努瓦布,是在普塔神庙,那时他是个蓬头垢面的疯子,所有人都鄙夷厌恶他,只有霍普特看出了他的独特。
苏努瓦布藏进箱子里跟着霍普特来到了底比斯,虽然一路上他不怎么说话,但却给了霍普特最难得的陪伴。
那天他向霍普特坦白了自己的身份,霍普特答应帮他洗刷冤屈。
霍普特仿佛看到有一只木箱,箱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胖乎乎的身体扑出来紧紧抱住了自己,眼泪疯狂地模糊了他的双眼,从今以后,再也没有那个大傻子陪着他了。
霍普特目光温柔,启唇,对着空气轻声说到,“苏努瓦布,我信,所以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把你供出来,藏在我家里的情书,其实是你自己真实情感的表露吧。苏努瓦布,一路走好呀。”
天色已熹微,四周极为安静,霍普特走出房门,带着一丝凉意的阳光扑在他脸上,他微仰起下颌,巨大的失落和孤单顿时裹挟住了他。
狄亚忒死了。
苏努瓦布也死了。
死得真干净啊。
自从图坦卡蒙恢复阿蒙神信仰,六年来,卡尔纳克大神庙中三个卓越出色的丧葬祭司生,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哈哈哈。”霍普特喉咙里发出一声比哭还古怪压抑的笑,他现在是第一了,唯一的、孤独的第一。
又有谁知道,活下来的人其实才是最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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