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龄从老鸨那得知这位容王是婉太妃所出,为人风流多情,行事自由散漫,平日里总挂一副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模样,不过也有坊间传他性格阴晴不定,几度虐杀家奴,还……胃如饕餮,一日五餐,零嘴不断。
老鸨以为延龄打听容王是对此人上了心,毕竟她来云香阁两年了,这还是头一回打听入房男子的身份,该不会真的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老鸨八卦了一番后又告诫道:“容王确是生得一副好皮相,可你莫要把心思搭在他身上,身份如我等之人,攀不起那个枝,即便攀上了也得不了善终,那婉太妃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你若辱及王室颜面,怕是给弄死了都没人敢收尸。”
想来是曾有过前车之鉴才让老鸨言之凿凿,延龄本也没那想法,自是不担心被人弄死。不过连接几日过得浑浑噩噩,心里总是不踏实。期间那容王又来过一次,却只是远远瞥了她一眼,两人再无交集。
这世间会法术的无非三种:妖,仙,修道者。
多年前延龄曾入山拜访仙门中的道人,想探自己为哪一类,谁知那道人使出浑身解数,仍是无可奈何,最后捋须摇首道:“想来姑娘不在三界内,不束五行中,贫道能确定的只是姑娘体内无心,识内无魄,非凡人也,贫道见识浅薄,怕是帮不到姑娘什么。”
怎的也是个道法精湛之人亦无法制得住她,然这容王竟能轻易抵了她的法术。难道是仙?又或是修为高深的妖?占据了凡人的身体,取而代之,若真是这样,那他藏在齐胥国又是要做什么?
有那么一瞬延龄想过不如就去问问容王,或许他能为她解惑,后又想到他那日于房中对她虽无伤害之意却也无亲近之意,实没必要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万一给人瞧见了,还真以为她想攀那什么枝。
这几年延龄似乎对自己的来历也没那么执着了,想来是日子越过越顺遂,倒无谓钻牛角尖,解惑了又如何,日子不得照样过。
只是此后总觉得心里搁了根刺,以往她在云香阁顺风顺水,笑看百客,好不惬意。如今被这人一搅和,像是做什么都有人在背后看着你,指着你,然后阴阴地说:又用法术糊弄人了吧。
生生给她扣了顶江湖骗子的帽。
行吧,也呆两年了,是该换个地方走走。老鸨上次的话言犹在耳,延龄不禁一笑,还真是乌鸦嘴。收拾行李的时候心里生出些些感慨,毕竟到目前为止,此处是她呆过最称心的地了,而老鸨虽做的是不大正派的人肉买卖,不过人确是不坏对她也是极好。思及此,延龄把包袱里的一叠银票又拿出来放进了抽屉里,再在中间夹了层纸,纸上写了一行:给黄姑留一张。
云香阁二楼正中的雅室内,何太尉拭了拭额上不明显的汗珠,看着桌前那个在漫不经心地喝着酒的人。
“臣下已将张大人及家属都送出城了,那东西您是不是该……”
齐容与拈了拈手中杯的重量,不疾不徐道:“记得封王赐字时,先王从我名中取容字冠之,我那时在想,许是王上觉得我太苛刻,让我待人宽容些。”
何太尉虽不知容王为何说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但容王的性情他还是有所了解的,脸上越是这般风轻云淡越是有山雨欲来之势。
何太尉额上的汗珠瞬间渗得猛了些,滴在了眼睫上,他颤巍巍地用手揉了揉,声音也有些虚:“您这话说的是……”
“东西自然是要给太尉的,不过我向来觉得太尉是聪明人,然吃里扒外却不是聪明之举。先王既冠‘容’字于我,岂能有负君诲。此番我也不为难太尉,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太尉可要保重身体,千万别像我府内的一个奴仆,喝口水都被呛死了。”
再愚钝的人都听得出这隐含的杀意,何太尉顿时软了脚,‘噗通’一声跪下,扶着桌角连连哀嚎:“您吩咐的事,我可全都做了,冒着赤族的险,也未敢不从。您说我吃里扒外,莫不是说我与舒王来往?您是知道的,往年我曾在猎场中救过他,他感恩于我,暗施援手,这次张大人假死之事若非有舒王相助,恐怕早已败露。”
“我二哥为人虽单纯耿直无城府,但也知道轻重,刚才之言只是试试太尉是否对我坦诚。“齐容与浮笑于面上,伸手去扶何太尉,又道一句安抚他的话:“东西已经送到府上了,太尉若不急着回去,那便留下一道用晚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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