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和煦而温暖的春日集会,女人编起的长发,姑娘鲜艳的裙裾,远道而来的乡下驿马吃过一个月来最好的一顿走进城里。孩童在铺满香泥的广场上跑来跑去,旗帜上装点着百合与金盏花,喷泉在魔法的挥动下喷洒出五彩的水。
一切都热烈而井然有序时,那个总是疯疯癫癫的老头正爬上钟楼。
他是如此年迈又气喘吁吁,没人知道他在这片会盛开金盏花的土地上度过了多少个年头,据说起义领袖博赛耳斯还是个小伙子的时候他就住在这里了。他总是一个被人遗忘的存在,更应该跟随那些动荡的历史一起被掩埋,而不是作为一个活雕塑留存在这个新兴城市里。
他一年四季都穿一件灰扑扑的袍子,“老家伙,该让你头发里的小宠物出来放放风啦!”有人这样打趣他,然而这人只是嘿嘿傻笑。他的那些老掉牙的故事混合着酒液含含糊糊的从嘴里说出来,却总在酒馆里被人当成笑话。
没有小孩儿愿意接近他,即便他会用麦芽做糖。人们需要他时,会带上一瓶酒或者半袋鲜奶来到他摇摇欲坠的家——如果在森林里潮湿黑暗的茅草屋也算家——询问关于神秘复杂的未来。
是的,尽管他窘迫寒酸,一天里有三分之二时间都在醉酒中度过,他依然算是个预言家。
有一次他在喝醉时煮什么东西结果被火焰烧掉了脸上野蛮生长的胡子眉毛,那张像被一百只蜜蜂蛰过过又狠狠摔在地上的泥塑般的脸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孩子夜晚噩梦的来源。
他吃玉米糊糊,或者死老鼠——谁知道呢——即便格兰特城是一座还算温和的城市,也很少有人愿意关心一下这位悲惨的预言家的生活。在正常人眼中,预言啦巫术啦,都是不幸的源头。
大部分时间他都处在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絮絮叨叨,只有一次,面对一窝穷寇欺辱城里的姑娘时,他展现了令人惊讶的力量和勇气。让人不禁揣测在那些过去的岁月里,这位悲惨的预言家可能是个古朴正直的人。
然而在万籁俱寂的午夜,老头枯瘦的身体游荡在荒郊野外,眼睛里会突然爆发出幽绿的光芒,直勾勾盯着某处,像饿极的秃鹫。
而此时,预言家低头看着繁华的广场。他脏兮兮的胡子在风里飘荡。在这里他能看见鲜活炽热的生命,阳光泼洒在每个人头顶。
生命,多么美好的生命。他把一只干瘪的手从袍子底下伸出,放在阳光里。纵横的筋络上覆盖一层僵硬的皮肤,没有血液在流动。
够了,作为一名燃烧生命获得力量的亡灵法师,他曾生活在诸神祝福的黄金国度,见过元素稳定,新的魔法井喷般一波波涌现,种族多样和平的盛景,他活的够久了。
碧蓝晴空下格兰特城市里的一切都在缓缓蒸发,像他曾见过的挂在金色大殿里的油画。在他是个小伙子时他遵从自己的内心来到翡翠王都,通过层层选拔成为王室豢养着的一名可有可无的亡灵法师仿佛还是眼前的事情。但他心里清楚,那个王朝已经覆灭整整两个世纪了。
这位属于上一个王朝分崩离析后侥幸存留下来的亡灵法师陷入了辉煌的回忆里。
但在当时,这足以让年轻的他感到自豪,甚至让乡下同伴羡慕一辈子了。
那可离翡翠王庭最近的地方,就在大帝脚下。哪怕让他亲吻大帝走过的泥土,他也会二话不说。
翡翠王朝,荣光万丈。它永远被金色的光芒笼罩,是星辰中最明亮的那颗,也是亘古时间里最绚丽的那颗星沙,它是万人歌颂的神域,它是辉煌的所在,没人怀疑它注定要成为史书上流动着金色光芒的那一章。
历史从这个古老而庞大的王朝统治整片西方大陆时开始书写,它的领导人汉谟拉比大帝横扫整片西方大陆,统一了精灵、兽人、龙族、矮人、巨人以及人类。在他之前,恶魔肆虐在陆地上,瘟疫横行,龙族劫掠黄金,兽人与精灵征战不休,人类数量庞大却分裂成小小的国家祈求神明的庇佑。汉谟拉比大帝把所有的恶魔封印进地狱深渊,恶魔主君同他签订了协议:若非召唤,永不踏入人间。他的治下无人敢造次,所有种族都臣服于他无上的力量与威严。汉谟拉比即在世的神明,星月也要跪拜在他脚下。这样统一大陆的盛举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再临,大陆上所有的生物都毫不怀疑翡翠王朝将延续这一不朽的神迹,直至宇宙的终结。
而王座下十二位女巫的位置则是众星拱月的存在。每隔十年血月当空,被荣誉召唤的巫师们星夜前行来到王都,进行空前盛大的魔法集会。
每位女巫都有属于她们的时代,她们作为王座守护者,代表着大帝的意志,强大不容冒犯。红月时期她们接受挑战,有人陨落,有人永恒。
在吟游诗人的口中,冒险家和魔法师眼里,翡翠王庭俨然是神域所在。女巫的高跟鞋踩在世界顶端,后来的人们称其为——
巫术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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