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豪从小很少洗澡。他们山村的人根本就没有洗澡的习惯,记得小时候,一到冬天他和妹妹头发上满是很大很肥的虱子,有的还爬到了脸上,他和妹妹就抓住最大的一只用绳子绑住吊在门框上,远远地看着练习眼力,他们听人说当把虱子看成磨盘那么大,就会成为“不射之射”的神箭手。
母亲看见后,让他们别玩了,还用木梳细心地给他们篦掉。母亲先是给他篦,一边给他篦,一边拿起一只虱子,大声说道:“哎呀,我的老天呀,这虱子真大、真肥啊,肚子里鼓鼓囊囊的全是血,这得喝了我孩子多少血啊!”
江心豪转过头来道:“娘,我看看!”他母亲把虱子递给他,他放在手掌里用力一拍,果然拍出一滩血。
他嘟着嘴对母亲说道:“娘,怪道我整天头晕,原来是头上的血都被虱子喝了啊。为什么我头上这么多虱子啊?您不是说伟大领袖那时候‘除四害’,把一切害虫都消灭了吗?”
母亲答道:“那时候,伟大领袖要扫除一切害人虫才‘除四害’的。四害是老鼠、麻雀、苍蝇和蚊子,不包括虱子!”
他妹妹看见江心豪拍死了个大虱子,也在蓬乱的头发里找到了个大虱子,她抓住拿给母亲看:“娘,四害不包括虱子,那虱子就是益虫。我的头上也有大虱子!我的虱子比哥哥的大!”
他母亲闭上眼睛叹口气,然后睁开眼睛接过来一看,无奈地说道:“是,比你哥哥的大!赶快拍死吧!等给你哥哥篦完了,就给你篦!”说着,母亲拿着虱子递给妹妹。妹妹没有接,而是从头发里又抓出一只大虱子,一口吞下去了。
母亲看到,赶紧去抠妹妹的嘴,说:“快吐了!虱子怎么能吃呢!”
妹妹撅着嘴,说道:“娘,虱子也是肉啊。我平时自己一块的时候,都是抓头发里的虱子吃。”
母亲听了,眼圈有点红,叹息地摇了摇头,道:“闺女,以后千万别吃了!这种东西有细菌,脏死了,吃了会生病的!”
江心豪听了妹妹的话,趁着母亲不注意,也抓了个虱子放进嘴里,他还没咀嚼,就感觉那只虱子进了肚子.....
那次,江心豪数着母亲从他和妹妹头发里篦出了六十多只虱子,他还夸耀是自己的血好喝,头发里的虱子才比妹妹头发里多。母亲看到他们这样,眼圈有点红,他问母亲怎么了,母亲说眼睛里进沙子了。但他和妹妹看着被拍死的虱子,很难过,在院子里挖个坑把它们埋了,还默哀了两分钟。
童年的记忆历历在目,但洗澡对于他们这些山村孩子来说真是太奢侈了。因此,说起个人卫生,江心豪就有些难为情,可能长时间不洗澡。
这让江心豪时常感到自己身上有着一股不明的酸臭味,有时候女生从他身边经过时,他都会裹紧衣服,生怕味道散发出来让女生闻到。他的唇边已经长出了毛茸茸的胡须,声音也开始变得低沉,他正由男孩向男人跨进,命运的巨轮不能重置,他只能用沉默和学习来分散自己的精力。
比起冬天,江心豪更喜欢夏天,因为夏天晚上下课后可以到水龙头打水,回到宿舍用凉水洗澡。可惜冬天就不行了,学校食堂的水龙头会结冰,不但不能洗澡,甚至喝水都成问题,因为他实在舍不得花五毛钱去学校的开水房买一壶开水喝。
去学校旁边的澡堂洗澡要花两块钱,两块钱对他来说可是一笔巨资了,他根本不可能拿去洗澡的,洗一次就要花掉相当于几天的伙食费,对于水都经常喝不上的他来说这太奢侈了!
那时的江心豪就经常在心里有个愿望,以后一定要去有水的地方工作,等他有钱了,天天喝水,天天洗澡,把没喝过的水和没洗过的澡给狠狠补回来,而且要把肚子灌得圆圆的,把身体洗得干干净净,光明正大地走路。他听说省城历州就有很多水,那里“家家泉水,户户垂柳”,还有天下第一泉,有着“三面荷花一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风貌。因此,这时的他就把以后能去历州当成最大的梦想......
下午上课前,谢飞舟洗完澡后,坐在座位上拨拉着还未干透的头发,一股香香的洗头膏味便四处飘散,江心豪很高兴,应该能掩盖一下他衣服上散发的气味,两年多来,江心豪不太敢与女生说话,与这点有很直接的关系。他紧张让别人尤其是女生与他坐在一起,那该是对她们多么大的折磨啊!所以,与张朝霞同桌后,他一直尽量远离课桌的中间坐在桌子的一角。
他和张朝霞同桌是自己的万分荣幸,可还是更希望和男生同桌。在他看来,男生就不一样,男生自小在泥里打滚,有点臭也无所谓,嗅觉也不会有女生那么灵敏,更多的原因是,他们班大部分男生都比较邋遢,所以也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
“谢飞舟,你别拨弄你那几根白头发了,水都弄到我脖子上了!”同学葛婉诗转过头来,嘟着嘴生气地说道。
“我就拨弄,我就弄你!你能怎么样呀?”谢飞舟一边照着小镜子,一边继续拨弄头发。
“我是学习委员,还不能管你啊!一个男生天天就知道照镜子臭美,还能干点别的不?”葛婉诗眨着眼睛讥笑道。
“能!”
“干啥”
“你讲?”
“我怎么能知道?”
哈哈哈,两人的对话,引得周围的同学大笑起来。
他们两人便放下笔,打闹起来,谢飞舟一不小心碰到葛婉诗,两个人同时愣住,不知所措一会后,谢飞舟笑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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