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山中的清晨到来了。
萧黯还未起床,听到院外似有访客至。
他起身披衣,在窗前看到一辆骡车来到院子。
货郎打扮的车夫跳下来,和陈绍世说着话。
这人压着遮耳羊皮帽,穿着粗布袄裤,身材壮实,说着江北口音,声音十分耳熟。
说话间,他抬起头向房屋张望。
半张方脸上环眼方鼻阔嘴黑短髯。
是孙化!
萧黯微笑看着孙化满头大汗呼噜呼噜吃着汤饼,他进餐向来香甜酣畅。
他如今已是校尉级高职武官,做派还是像个淮南农户。
去岁,他老母亲去世,他不得不返乡丁忧。
按南朝礼制,他需守孝三年。
乡里闭塞,他在几日前才听说萧黯遇难之事。大惊之下,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到广陵。
他大张旗鼓的闯入南兖州府,唯一的知情人岑询之自然不敢贸然告诉他实话。
孙化掏心掏肺的大哭了几场,闹的岑询之撑不住,才告诉了他实话,又顺道遣他进山,传递些消息。
孙化惊喜无着,也顾不得追究岑询之浪费他好些眼泪,立即启程进山。
孙化本就是江北人士,又不失农户本色,乔装后,浑然是混迹山村乡野收山货的货郎。
他这一路过来,车里倒也着实收了一些山货。
他带给萧黯一个重要的消息,庾弘已被免左军将军职。近日,左军将军府中武官亲兵必然会有调动。岑询之已布局,近日或会有大收获。
萧黯听闻欣喜,陈绍世那边已锁定庾府家奴行踪,只待排查军士有突破,便可实施抓捕。
他返京之期在望。
孙化还带来的另外一个消息。
他说,郡王失踪的事本来王府上下瞒着王妃,结果,庾府寻机贸然告知了王妃,王妃骤闻噩耗,伤心欲绝。岳阳王因此在御前告了庾府一状,又有前猎苑戍卫失职之罪,皇帝才下旨免了庾弘之职。
萧黯闻听,颅腔轰然,惊惧失色,他苏醒当日,就命陈绍世派人去王府报信了啊。
怎么笼华竟不知情吗,还是别的什么计划?
萧黯忙问陈绍世缘故。
陈绍世却异常沉默。
萧黯周身好像再次坠入刺骨的江水里,心痛如绞。
他没有让人送信!
这些时日,原来笼华认为他下落不明,甚至命丧江中。
她该当如何伤心煎熬!
她和她腹中的孩子要是有什么不测……他如何承受。
陈绍世竟敢为彻底隐藏他行踪而阴奉阳违!
何其大胆!
萧黯立即质问陈绍世。
陈绍世已知事态严重,忙拜地认错:“臣只当众人能瞒王妃一段时日,未想到竟被庾小人说破。
臣不是不告王妃,是不敢通过旁人告知。
十五郎固然信的过,可高氏相府,交游甚广,稍有不慎,郡王行藏暴露。轻则前功尽弃,重则引来追杀。
臣也想让人接触武三,传递消息,可是他是王府里头一个让人盯紧之人,更不敢靠近。
王妃是臣见过的心志最坚韧的女子。臣揣测,如果她知道这前后缘故,定宁愿自己伤心,也会保郡王安危。”
萧黯再听不下去,厉声暴喝:“住口!”
萧黯素日温和,突然暴怒起来,气势颇为慑人,孙化和陈绍世都悚然一惊。
萧黯气的周身发冷,手指发抖指着陈绍世,嘶声怒斥:“你阴奉阳违欺我在先,自作主张置王妃于危局在后,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狡辩!
你如此胆大包天,考虑后果了吗!?
王妃若因惊骇,身有不测,你能承担后果吗!?”
萧黯心肺剧痛,开始剧烈咳嗽。
陈绍世惊恐拜地:“臣知罪,王妃若有不测,臣百死难赎!”
萧黯不再和陈绍世纠缠,让孙化召室外的护行武士进来,打算立即派人回京报信。
陈绍世顿首劝谏:“请郡王缓行!且待筹谋周全再行事!”
萧黯不听,执意要立即送出。
陈绍世声泪俱下劝道:“此时京中情况不明,贸然送信,必会打草惊蛇,搜证事将前功尽弃!
此次若不能将幕后之人连根拔起,郡王与臣九死一生挣扎出命来,又有何用!等着下一次被人暗算屠戮吗?
主君,人人都有老小妻子,谁不愿守着父母妻子,享天伦之乐?
可奸臣当道,不除天下不安啊!
王府必然要送信,却仍是不能让外人知。
求主君容臣想个万全之法再行。”
萧黯看陈绍世涕泪横流,恳求劝谏之态,忽然想起了前世,岑询之等人也曾数度在命运关隘处,苦劝他舍弃儿女情长,取大义前途。
然而,自己从来都是一意孤行。
结果却是,他所珍视的人没有保住,家国事业也毁于一旦。
萧黯忽然想到,陈绍世的父亲此时也正承受失子之痛,且被关在诏狱里,受着刑讯折磨。
身为人子,他何尝不心痛如绞。
若此番贸然送信,惊动了庾府和东宫,已进入网中的庾府家奴或会逃亡,刚刚开始盯住的左军将军府也不会再露马脚,那么一切辛苦布局,都付之流水。
萧黯咳嗽平复,心绪也平复几分。
他道:“且不说其他,你若对我再有欺瞒哄骗,定不饶恕!”
陈绍世道:“臣再不敢欺君!”
萧黯叹息一声,扶陈绍世起身说话。
君臣三人商定后,派人去接触高远隐。
然而,派出的武士隔日回来报说,晋宁王府已由皇帝亲派禁军守卫,晋宁王妃闭门谢客,属官外客难以进府。
高祭酒也终日里闭在高府,不得接近。
萧黯听闻忧心如焚。
需得接触到一个能进入晋宁王府,又不那么容易被盯上,且又信得过的人才行。
萧黯想到一人,徐子瞻之妻,何玉暇。
重生之佛系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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