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量回头看了她一眼,并不认同她讲,“你这话便小见了。粉面郡守虽百窍浑浊,或另有过人之处也未可知。长恩是受灵气滋养而生,与其主紧密相关,生死依存,又不是上门寻人,哪能眼瞎。”他停了会儿,一双望向书鬼的眼金光璀璨,“不过这长恩瘦成这样,想必是他主人做了官后蝇营狗苟,失了文人气魄,他没了灵气吃,故呈瘦态。”
小吉量如此驳她的面子,秋辞本来伸出手,要去打他的脑袋,许久,反收敛了情绪,用胳膊搡开吉量,占了栏杆的位置,半个身子探出茶肆,“糟了,我怕是遇到劫数了。”
秋辞一惯眼中无人,脾气又犟,分明本事不大,竟打死也不肯认输。近千年来,也就那一次,她忘了那人的声音,真真切切感到了害怕,将自己关在房里,闷了一整日。不过便是那时她都要嘴硬不肯服软,这还是头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软糯,吉量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惊讶,怕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她才会吓得说出这样的话。故而端着紧张,谨慎地也往楼外看去,“怎么了?”
秋辞表情严肃,只两颊渐起的红晕,露出了她心底的鬼胎。她指着斜对面的酒肆,闭眼,似在回忆着美好,有些痴迷道:“那郎君生得真好看。”
也是,吉量忘了一点。天不怕地不怕,饶是神仙面前也趾高气扬的秋辞姑奶奶,对一类人,不要说服软认输了,若要她下跪,她不仅跪得爽快干脆,或许还会拉着吉量一起跪。
秋辞懒惰亦聪明,无情亦热血,贪财亦大方,狠毒亦单纯,缺点多如牛毛,优点亦不在少数。要说前几个臭毛病,挑挑拣拣还能有几个优点来对付,吉量即便委屈也忍了。
唯有好色一点,当真是人神共愤,忍无可忍。
在昆仑时,但凡长得好看的神仙,她都要跑上前花痴一番,以至于他们远远见着她都要绕道走。那时她看上了守花园的英招神,非得要和他做朋友,那英招有尚未行礼的仙侣,是蓬莱的乐枝女君,那也是个刺儿头不好惹,在与秋辞打了一架后,跑到西王母面前哭惨,王母疼惜小辈,便就让玄鸟将秋辞叼下山去。
吉量挤开她,占回自己的位置。前几夜雨声嘈杂,一直不曾熟睡,眼里都结了红丝,他背靠栏杆,疲倦地打出了个哈欠,“英招的教训看来不够大,你怕是忘了当初有多丢脸。”
“我没忘。”秋辞眼神明明,只说出的话十分欠揍,“英招没他好看。”
郎君绝色,天下无双。这是秋辞给出的评语。
此时东风改变了方向,载着酒味晃悠悠地,往茶肆飘来。吉量闻见了酒,并未觉着香,反倒胃里起了风浪,转过头去换气,余光瞥见了那无双郎君。只这一眼,他便惊了。
隔着珠帘,只见少年端坐,一双清眸明亮又美丽。郎颜如玉,肤白胜雪,风姿特秀,仪表翩翩,好看的人大抵都是这番模样,只他又与寻常好看不同。一举一动,通身的灵气,便是发丝也成了精似,可勾人魂魄。
少年不胜酒力,只半杯就有些醉了。伴着日光远远看去,他两颊绯红,犹雪色红梅,更觉风华无限,人见犹怜。大概是喜欢那酒中滋味,他喝完剩下的半杯,后浅浅地笑了,露出小小的梨涡。雪白的一身衣裳,绕着金丝银线,周边物事早已被风吹个凌乱,他的衣袍也只微微扬起一个角,深怕碍了美儿郎。
“你说的没错,他当真天下无双,这浊浊凡尘配他不上。”
吉量从不说谎,平素有话直说,并且十分谦虚,勇于夸人,这也是秋辞最赞赏他的一个地方。二人达成共识,秋辞也不再收着,起身就要往对面冲,“我和他做朋友,你总没意见了吧。”
吉量并不答话,只从后拉住了她的衣角,左右看她几眼,许久,才摇头晃脑道:“你这模样,还是算了吧,别污了人家郎君。”
秋辞甩开他的手,狠狠地瞪了他,提着裙摆边下楼边怒道:“你小子放屁,自身都胖成猪了,还来嫌弃我。”骂骂咧咧一路,待要冲进酒肆,身后忽现一道黑影,拐了吉量便遁地离去,秋辞却浑然不觉。
沿街住户,有人夜未收衣,不打花样的麻衣被洗得发皱,悬在窗下被风吹起又落下。其中一件小小衣裳,夹在大人长衫间,连带着那滴衣襟上的血,变得毫不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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