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纯净的铃声,再到童趣的儿歌,唱罢了,又换成天音醉人的男女对唱:
人生本坦荡,谁使妄倥偬。
直指桃李阑,幽寻宁止重。
吐掉了一口气,下一口气没有再来。
当我的身体重新获得自由之时,回头望见那个美丽温柔的女子抱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小身子,用一条条湿帕子轻拭着她的小脸颊。
小脸儿没有丝毫血色,一味的惨白。但她是静谧的,安详的。
我触了触自己,可以触摸的到。但是再摸烛台,便化为了一股轻风,拂的那烛苗明灭闪动。
这时,通的一声,一只橘色大猫破窗而入,直接跳到了我的脚下。
我看了眼甜甜猫,又赶紧回望床上的人。床上的女子揽紧了那个小身子,惊恐的看看甜甜猫,恐怕这只傻猫再把小身子给叼了去。
于此同时,我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越来越小。
甜甜猫盯紧了我,然后喵呜一声调转身子伏在地面,再回头急切的望着我。
我明白了,它让我骑上去。
我最后看了一眼巧嬷嬷作为告别,毅然决然的骑跨到了甜甜猫身上,搂紧了它的脖子。
这个时候,大批的宦官手持着木棍冲了进来,“抓住它!抓住它!”
我说,甜甜,咱们走。
甜甜一蓄势,噌的就从破烂的窗棂跳了出去。
在跳跃而出的那一刹,一个侍卫猛挥胳膊,一棍子打在了甜甜的嘴上。
这一下子了不得,甜甜猫摔落在地,差一点也把我甩下去。但甜甜以最快的速度爬了起来,跳上了侍卫的脑袋为踏板,在他额头留下了数条深深的血痕之后我们跳上了屋顶,然后,自由了。
皇宫,皇城,京城,一切渺小如斯,皆被我们踩在脚下。我伏在它背上咯咯大笑,“太有趣了,比坐过山车还有趣!”
它用喵呜回应我,然后四蹄儿奋力,从一座屋顶跨到另一座屋顶,世界流动,景色成影,灯火如蛾。
待狂奔终止,我认出了这一方花园。
京南十里紫草坡,紫草坡上紫草观,紫草观内有花庐,有花庐中灵草园。
甜甜猫把我放下来,爪子指着珠胎藤狠盯着我,连声喵喵狂叫。
我见它满口鲜血,虎牙已经断了,心疼不已。
身穿紫袍的蕊姑将麈尾往我身上一拂,“快去,莫误了时辰。”
我吸了一口气,和甜甜对视一眼确定了它的坚定,然后走到了珠胎藤下。
一朵大花苞霎时间绽放了,不及我思考,花叶滋生漫长,如一只大手裹住了我。裹啊裹,卷啊卷,就成了一枚半透明的胎胞悬挂在了脐带形的藤蔓上。
我看了看自己,只有种子那般大。
再捅捅包裹周身的透明薄膜,软软的滑滑的黏腻的。
哈,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扒着这透明房子看看甜甜和蕊姑。蕊姑点头,甜甜也跟着点头。她们的目光温热笃定,满是欣慰。
哈,哈欠撑满了口腔。
我安心的将自己一蜷缩,伴着胎胞内的五色之光,祥和的进入到一场安眠。
时过境迁。画外音:喂喂喂,也没有那么久好吧。
好吧。
同年二月廿二,花朝节。这一天是紫草观全年中访客最多的一天。
一大早,紫草坡被封了山,迎来了今日的第一个女客。
蕊姑持道家礼,半分寒暄半讽刺:“天家贵客莅临小观,着实排场齐备,不同凡响。”
那贵妇人品出了话中味,依旧笑道:“蕊姑,今日前来,是为一求,若能如愿,必将重金酬谢。”
蕊姑浅笑一声,请坐看茶,“来我处者,皆有所求。女善人有何心愿,尽管明说。”
贵妇人叹口气抚了抚小腹:“我身怀有孕,是为腹内胎儿所来。人皆说胎儿满三个月就可安保,只是我这已四个月余,近来却屡次落红。”
蕊姑伸手掐中贵妇人的脉搏,细断了说道:“儿女是缘,然缘分不可强求。女善人这一胎难保。”
贵妇人急了,“是,是,我知道这一胎难保,身边的郎中都这么说。所以才来找您,听说您有保下胎儿的回天之力!”
蕊姑浅笑道:“回天之力?女善人太过夸张了。”
贵妇人握着蕊姑的手腕:“一定有的,不是说能求来一枚珠胎子就可安然无恙么!上个月我刚刚失去一个孩儿,现下腹中的这个,您千万开恩,为我保住啊!”
蕊姑抬眸:“此乃天意,女善人难道要逆天而行吗?即使有珠胎子可与您顺利结缘,恐怕腹中孩儿的婴灵,也不是早前那一个了。”
贵妇人一张脸掉了下来,而后马上摇摇头:“孩子既在我腹内,便是我的孩子。如您所说,能来的皆是缘分。再者又未降世,即使婴灵换了,到底会由我亲自将她诞下!这不,说了一圈,还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呀!”
蕊姑一笑:“女善人既然一腔赤诚的要保下这个孩子,那便试试吧。请随我来。”
贵妇人点着头,连声道谢。
蕊姑领着她来在屋后灵草园,指着木架上盘旋着的草木脐带说:“这便是珠胎藤了,若要结缘,要先取您一滴血来。”
蕊姑用针刺破她的手指挤出一滴血,用树脂包裹,团成小球刻上记号,以红线绑了系在一颗珠胎子上。
“女善人,事已完毕,接下来请您安心等待。若是珠胎子成熟,那便与您成功结缘。若非如此,也请您顺应天意。”
贵妇人忙不迭的问:“还要等多久?”
“半个月后,三月初九,您再来我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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