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公子绞了毛巾给邢沅。
管家又进来禀,老夫人说要见陈姑娘,让晚餐时分一起到前院。
贡公子应了,管家出去回话。
李子也出了房门。
贡公子拉邢沅到屏风后,原来屏风后有一矮榻。他让邢沅坐了,自己站在一旁,似乎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坐下,不过与邢沅隔了些距离。静默了片刻,说了句:“让你受委屈了。”
受委屈?邢沅自然感觉到进府后的一番冷遇。但邢沅知道在这个时代戏子们的际遇,所以真不觉得有什么多大的委屈。看着贡公子为自己所受的冷淡而不安,邢沅倒反而过意不去,能够义无反顾地赎一个相见不过几次的戏子,而且还时时关照她的心情,真的很不容易。邢沅不由脱口而出:“不用担心我。”贡公子见邢沅应他,脸上浮起喜色:“晚上见了父母,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贡公子这番模样又似那十几岁的少年,令邢沅不禁莞尔,但又不免担心,真若如此,如何脱身?所以那笑还没到嘴角就僵住了。
晚饭时分,贡公子与邢沅一起往前厅去。一路只觉到处都是简约,比起邢沅曾经见到过的名门贵户的排场,真不知道寒廖了多少。可就是这股简约,却又让人觉得清爽怡人。邢沅不由想,倒是难得的官宦之家。
到得前厅,却见圆桌上已经摆好了菜肴。一个丫鬟在安置碗筷,一个妇人在边上指点。
听得脚步声,妇人抬头来望,邢沅也正往她望去,只见妇人瓜子脸,丹凤眼,眼神俊俏,一副干练主妇的模样。必是贡公子的正妻王氏。
邢沅想着自己的身份,正想上前弯腰行礼,那王氏已经赶上来扶住了她的双臂:“妹妹来了,这模样,真是天下无双,怪不得我家公子乐不思蜀了呀。”说得邢沅不知如何回应,索性王氏已拉了她到一边坐下。王氏似乎正想再说些什么,丫鬟在一边唤:“夫人,老爷,老夫人到了。”王氏忙转身去迎,邢沅也起了身往前。刚才在一边静观的贡公子也朝父母迎上去。
邢沅正不知如何应付,王氏已拉着她到两位老人面前,说是老人,想想也不过五十来岁,不过比起二十一世纪的五十来岁的人,他们看起来还是有些老。老爷贡修龄还蓄了一撮胡须,看起来更似七老八十的模样。
王氏在一边介绍:“父亲,母亲,这是陈沅姑娘。”想是两位已经听闻儿子带了名角回来之事,脸上神情平静,只是都在细细打量邢沅。邢沅弯腰向二老施礼。贡老夫人不动,贡老爷竟弯腰来扶。这一举动不仅让邢沅一惊,也让老夫人,王氏众人一惊。因为在大家印象中,贡老爷一直是一个不苟言笑,异常严肃之人,与人交往虽平和却不怒自威,大家面对他都是有几分畏惧的。可今朝面对一个尘俗中的梨园弟子,他竟弯腰来扶,怎能不让人诧异?
然而自然不会有人来质疑,哪怕老夫人目光带了厉色,也不曾开口说什么。一桌人饭毕。贡老爷让王氏带邢沅暂回书房,自己带了贡公子去了堂屋。
之所以说暂回,是饭间贡老爷已经吩咐王氏整出一间客房来给邢沅歇息,不过因为要捯饬捯饬,今晚就还是暂住书房了。
王氏与邢沅一路来到书房。进得房门,王氏竟兀自呆了半晌。然后幽幽一句:“这书房我还不曾进来过。”邢沅不由疑惑地望向王氏。王氏自嘲一笑:“公子一直不属意于我。当年我们本是远亲,他大我十岁。偶有见面,我对他情有独钟,硬央了父母撮合我们,可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公子对我无意。公子一心向学,年过而立不谈婚嫁。最后婆婆逼得急,便应了这门婚事。可是后来大概公子知道了我对这婚事的左右,对我甚是不满,从此不回房,只在这书房休息,而且还不许我过来。”一番话说得完全没了初见时的气势,同为女人,邢沅不禁也为王氏这一往情深而不得应答感到惋惜。
王氏帮邢沅拾掇了被褥,就拉门出去了。门关处,那抹裙影里带了无限寥落凄冷。
堂屋里,贡公子想起父亲刚才对待陈沅的态度,正欲开口求父亲给自己定个纳陈沅的日子,贡老爷胡子一捋,却来了一句:“此女不是平常人。”贡公子不由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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