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时令也像那一根轱辘绳循序往返地奔向卫家河来。天气逐渐升温,村里顽童小孩儿也渐渐地热闹了起来。但这也意味着生产队里的劳动也慢慢地多了起来。葛鸿升和平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到牛棚里牵出那头老牛,边下了田。路刚走一半便碰到了刘家湾的村支书刘富才。
“富才叔,走这么急,干啥去呀?”葛鸿升停下赶牛的脚步说道。
“你还说我呢?你走的不也挺急的吗?”刘富才擦了擦黄黑色额头上的汗,气喘喘吁吁说着。
“咱俩可不一样,你是刘家湾的支书,我就是个农民,我着急,我是为了劳动嘛。”葛鸿升慢慢吞吞地说。
“哎,你这是什么话?合着我没有劳动了?合着我账上念经了?”刘富才大声地吼道。
“富才叔,我不是这个意思。”葛鸿升重复地说着。
“我呸,不是这意思,那是啥意思?是我冤枉你了不成?”刘富才话音刚落,只听“牤”的一声,葛鸿升手里的缰绳应声而落,那老牛直冲着刘富才直直地抵了过去。
只听见惨叫一声,那老牛便倾斜着跑向了河边。
河道边劳动的人都慌忙跑过来,几个壮实庄稼汉连忙把浑身鲜血的刘富才抬走了
原地只留下瞬间呆傻的葛鸿升和一群拿着农具的人们。
这个时候葛鸿升感觉到胃里一片翻滚,额头上的汗珠跟随着心脏起伏不平的震动,汇聚滴落下来,狠狠地砸在了温暖的土地上,大脑就像是被黑布蒙住的眼睛,丧失了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时间好像是一天,又好像是整整一年,他才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他自己已经到了家门,那双仿佛支撑了他一个世纪的腿终于无力地,使他在石碾子旁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这时的华武县高中也迎来了1978年温暖的春天,教室外的阳光撒在了淡青色的砖瓦上,自行车上,也撒在了葛根生读书的脸上。自从那一次姚杏淑带他到自己家之后,每个星期六最后一节课放假,姚杏淑都要给葛根生几张饭票。葛根生每次都是在姚杏淑那种令他说不出的表情之中,低着头默默地接下那几张可以足够让他吃上几顿甲菜的饭票。
葛根生清楚地意识到,即使是老师,一个星期大概也没有多少饭票啊。他闭上眼,尽力的不去放开自己的想象,他也极不情愿地通透那一份令他无法相信的想象。
华武县高中的高三只有葛根生他们这么一个班,但是谁又知道这个班里的每一个人又是多少个人,多少个家庭,多少个公社的希望与期待呀。有的人是刻苦的,但是葛根生是发了疯似的刻苦。
常年穿在脚上的布鞋背面已经被磨穿了一个小洞,与班级里其他的同学相比,他的鞋子就像是一个小丑,始终不忘提醒大家每天都要笑的。每当天气不好,要下雨的时候,便是这双小丑最为难过的时候。
葛根生索性就随意找了块破布,翻折叠了薄薄的一层,垫在了脚和鞋底面之间,这样下雨小心着点,鞋就不容易沾湿了。有时候学校放假回家,葛根生只有步行七十多里路回到华集公社,又要在赶在天黑之前从华集公社走上两个小时才算到了卫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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