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轩辕临却再难以入睡,他披了件外衣,走到仁策阁的花厅,去呼吸微冷的夜风中淡淡的那一点花香。林栏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
“侯爷,”
轩辕临微微转身,“怎么了。”
“神鹰阁这次怎么敢打上您的主意了,属下用不用去拜访一下。”林栏脸上浮现出一抹狠色。
“无妨,那个阁主我倒也知道,拿了银子就办事儿的主儿,至于幕后那个人,本侯心中多少也有人选了。”
轩辕临缓缓抬起头,看着夜空,漆黑的苍穹之上繁星轻闪,银河似锦,能让神鹰阁主那个老狐狸不惜得罪他晋远侯,也要出手的,想必天底下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杜桥站在轩辕临身旁说道,“属下已经将小丫头安置好了,吴妈妈自会照看她,只是属下不明白,侯爷没必要和她扯上关系,何况她如今还是江湖人士。”
轩辕临神情依旧是惯常的冷漠,只隐约透出些许忧愁,缓缓说道,
“本侯早年与文家二郎曾有同窗情谊,他是个有见解胸襟的好男儿,我与他也甚多交谈,曾听闻他说过自己的妹妹有一枚朱砂痣很美。她那张脸,与文二郎有七分相似,还有那枚朱砂痣。”
林栏道,“侯爷的意思,她是文家人?这么说的话,好像她入神鹰阁的时间,也确实是文家覆灭后不久。”
轩辕临抬眼看着天边虚无的一点,“本侯也就当是替旧日同窗照看妹妹罢了,想必神鹰阁那个老狐狸,把她送到我身边也就是这个用心吧,他倒是不会做亏本买卖,两边儿都不想得罪。”
林栏问道,“那是否要告诉杜桥她的身份,属下见杜桥似乎对小丫头有些不满。”
“不必了,她在侯府放火抢劫,也应该让杜桥难为难为她。”
他看向林栏,“最近江南道一带似有异动,你去查一查。”
林栏作揖行礼,“属下明白。”
“退下吧。”
林栏离开,厅中只余轩辕临一人,夜空浩淼,他想到十九岁时,父亲的死讯从边关传来,内阁高士卿一党趁机想将威虎军收编入高家军,是他千里一骑只带着杜桥和林栏几个人,直入边关,四方纵横游说收兵买马才壮大了威虎军,保住了威虎军的地位。
那时,他单枪匹马深入敌营,三步取下敌方首领的首级,那时,他乘胜追击,与敌军在暗夜里厮杀,他看似毫无章法的战术,让敌人措手不及,于是他成了大魏神一般的存在。
可是,轩辕皇后的死,赫赫战功引来先帝的忌惮,小太子屡屡被人暗算,朝中盟友的临阵倒戈,…一桩桩一件件,让他怕了,让他不得不谨慎起来,在黑暗的朝堂风云中如履薄冰,踽踽前行。
如今虽然太子尚且年幼,但他尽力而为,也能暂时牵制住高氏一党的羽翼。可是朝堂的云谲波诡,四年的步步为营,那种不管不顾,胆大妄为的勇气,已经随着他的少年时代一起消散了,永远不复存在。
或许是那时少女苍白的脸上那抹决绝的神情,让他看到曾经的自己,继而生出了几分恻隐,竟想给她一次机会。
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文徽行再次睁开眼睛时,窗外已是大亮。木质镂空的小窗上,阳光透过缝隙钻进了屋子,灼白而明亮。
“邢侍卫。”有人在门外敲门,是个轻柔温婉的女声,“邢侍卫,奴婢来给你送衣服了。”
文徽行腰侧的伤口睡了一夜反而更疼了,听到声音,强支撑自己起来,走到门口,正要开门时才想起,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能看出是个女子,于是便沉声道,“多谢你,放在门口就行了。”
来送衣服的是府中的小侍女连翘,见里边的人不愿意开门,撇撇嘴便只好说道,
“那奴婢就先放在门口了,这里还有治伤的药,你要记得涂啊。”
边走边嘟囔,“什么嘛,看一眼都不行。”
昨儿晚上就传开了,府里来了个新侍卫,据说生得很俊俏,她这才主动请缨想来看看,结果还没看到。不过连翘很快又高兴了起来,反正早晚会见到的,不急。
听到外边的人走远了,文徽行这才把门开出一个小缝隙,伸手拿了东西进去。是两身侍卫服饰,和换洗的里衣,还有一小瓶药,她打开药瓶闻了闻,是蒲地黄和三七的味道,大约是止血药。
收好东西,心里不禁暗道,侯府的服务还真是周到至极啊。
晋远侯府,仁策阁茶室。
“侯爷早。”
轩辕临看着眼前,一袭青绿色侍卫服饰的文徽行,如柳条般纤细,笑容浅浅,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外,相当有活力的样子。他忽然就觉得昨天夜里自己的那点恻隐,真是多余,这丫头哪里有半分需要同情。
发觉自己一直盯着眼前人出神有些失态,轩辕临不动声色地讲将目光转开,“给本侯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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