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放到娄家庄的年轻学生们在老乡们的带领下,很快就开始了在后山垦荒的工作。长期艰苦的劳作让细皮嫩肉的学生褪去了往日的稚气,双手的水泡起了又消,层层老茧覆在了他们的双手上。带来的一尘不染的白衬衫和挺立的长裤也被束之高阁,取而代之的是每日沾着泥的旧鞋和破裤子。一帮半大小子们原本不是嫌弃泥里脏,就是埋怨水里有虫,不到半年功夫,他们就开始习惯了农村生活。累了就靠在田间睡觉,饿急了不洗手就抓起馒头,闲了甚至和老乡们聊起家长里短来。
借住在娄承实家的是钱文、钱武两兄弟。自从玉国走后,低落的情绪让院子里冷清了好一阵子,如今玉国的消息也陆陆续续的传来了,偶尔还会传来家书,再加上这对兄弟总在农活上闹笑话,小院儿里欢声笑语的又热闹起来了。
钱文钱武的父母是大学老师,留过洋出过书,早年间家境殷实生活美满。俩兄弟是一对双胞胎,但长的却不十分的像,很容易辨认。且俩人性格各异,钱文性格开朗活泼,没事就爱说个笑话逗乐,钱武却是个闷罐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俩人吵架的时候,钱文炮语连珠似的说了一长串,钱武脸憋得通红一言不发,惹得大家总笑话他们的名字取反了。娄嫂嫂把厨房边原本盲姐住的房间收拾了出来,又置办了两床被子和一张桌子,算是给两兄弟安身的地方。钱文钱武十分懂事,见到家里忙了,就赶上去搭把手,盲姐和玉莉也总喜欢听他们说一些大学里的事儿,满心欢喜且无比向往。一来一往间,少男少女的情愫不知不觉的滋生开来。
11月,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后,娄家庄就安静下来。农活停了,后山也不垦了,家家户户都围着炉子磕着瓜子享受天伦之乐。娄承德拿来玉国的第三封信,高兴的递给娄嫂嫂,钱文一把抢过信,高兴的说:“是玉国哥又来信了?我来念,我来念。”
娄承实和着面,笑着说:“你念,你念……”
钱文像朗诵课文似的摇头晃脑的读着信,玉莉在一旁笑弯了腰,盲姐一手剁着饺子馅儿一手擦了擦笑出的眼泪。钱武在一旁摇着头说:“大文你好好念。”
钱文读完了一把递给钱武,推着他的肩膀说:“你来念啊,每次让你念,你都不啃声。“
盲姐见他们又要吵起来,赶忙说:“小武你帮忙去窖里弄颗白菜来,等会咱们炖肉。”
娄承实见这一屋子的孩子,热热闹闹的,感慨的对承德说:“承德,你看,咱们玉国要是在家,说不定都说上媳妇儿了。”
娄嫂嫂接着说:“原本我看玉国和小雅感情挺好,咱们又知根知底,想着过个几年就把事儿办了,现在……哎……”
玉莉见盲姐脸红着低下了头,插话说:“妈,你说什么呢?咱哥同意,咱小妹还不一定同意,你看小妹多漂亮啊,又见过世面,还会说洋文,哪能你说好就好的。”
娄承德警惕的看了看盲姐,借着话题说:“玉国又没回来,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看,要是你们真心疼小雅,我去寻么个靠谱的人家,到时候咱们热热闹闹的办个喜事。”
玉莉不解其意的又插话:“承德叔,你就知道给小妹寻么好人家,怎么也不想着我?”
钱文看到玉莉聊的起劲,开玩笑说:“咱们莉莉想婆家咯!”
玉莉伸手去捶钱文的肩膀,一抬手挥掉了钱武手上的白菜。娄承实皱着眉说:“都别闹了,你们承德叔说的在理啊!不过我们还是要问问小雅的意见。”
娄嫂嫂走过去搂了搂盲姐的肩膀,亲切的说:“咱家玉莉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婆家了,但是小雅这么漂亮温顺,准能许个好人家。”
钱武刚在外面也没听到什么,走进来忽的听到要给盲姐找婆家,心里有点发酸,不由自主的说:“找什么婆家?”
玉莉说:“咱家小妹过完年19岁了,承德叔想给她找个婆家。”
盲姐知道寄宿在人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早晚也要离开娄家,但是又不知前路如何,只能低着头不说话。娄承德接着说:“我打听打听,看上差不多的娃娃,让他们俩先见见面,合适了再说。”
这一夜,盲姐辗转反侧,“好人家,还有什么好人家,贫穷饥饿早就掏空了大多数人的家底。娄家待自己如女儿一般,农活家事也都是捡轻松的安排,倘若真的嫁了去,还不知道要承受什么。”她想起几年前伍德先生带她住进的小院,面包甜点红酒咖啡,她心里有太多的不甘。她又想起出走的玉国,或许只有玉国才是最好的出路。但是一切都晚了,她只能闭着眼听从命运的安排。
第二天一早,玉莉叫起大家去路上扫雪堆雪人,钱文走出来的时候说小武病了,玉莉盲姐去看了看钱武,脸色发红额头滚烫,玉莉让盲姐留下照顾着钱武,自己便和钱文出门扫雪去了。
盲姐端了碗粥,煮了个鸡蛋,送到钱武床前。娄嫂嫂出门去拿了副药,在锅里煎着。钱武迷糊着说:“我怎么了?”
盲姐笑着说:“没事儿,就是发烧了,娄姨煎药去了,你要不要先喝点粥?”
钱武定了定神,一把抓住盲姐的手:“小雅,小雅你不要嫁人。”
盲姐吓了一跳,粥撒了一地,关切的说:“小武哥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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