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太爷,我太公同意婚事,大半是看在好友的份上。之所以选上我母亲,一是还是这孙女性格好,平日里不争不抢,见人都是微微笑;主要还是自己的老三和儿媳,就是我外公外婆,都是听话的,不会出啥幺蛾子。说是听话,其实就是平庸,啥事老爹决定我就听,不会惹祸,也没什么担当,平日里就家里让做啥就做啥,也不会置什么产业,有吃有喝,自己还觉得逍遥的很。本想着娶个稍微拿点事的媳妇,结果,媒人的话不能听,居然是个面团,啥都听相公的。所幸,孙女、孙子,也就是我母亲和舅舅都还好,当时想着,孙女婿不怎么强也好,不然都怕太出挑的都看不上岳父岳母,到时日子鸡飞狗跳的,非愁死他不可。
太公的大儿子,就是母亲的大伯,我的大外公也考出了秀才,长房要继承大部分家业,大家长一样,家里也是大外婆操持,他家只有两儿子。
我的二外公,只考到童生并没中秀才,人却精明,二外婆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家,有二子二女,当时二舅婆是想都没想就让太公别打她两女儿主意。两个表姨,一个嫁给了主簿家的庶子,听说这主簿是京城哪个大家族的,二外公和外婆也不知怎么就钻营了这婚事。太公虽然觉得齐大非偶,但儿子坚持,也就顺他们心意了。小姨则是嫁给了当地富户家产不菲,自然奴仆环绕,因此对母亲,她们的优越感太强了。
但这么多年下来,日子最好过的却是母亲,上无公婆,相公宝贝,连生三个儿子,虽然三郎我有些问题,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毕竟没其他糟心事。不比大姨二姨,上有一堆长辈,下要对什么小妾通房,和相公争争吵吵,大姨有一子一女,小姨却只有一个女儿,更发愁。又因为多少都算高嫁,表姨夫也就是礼仪不差罢了。哪里象父亲,真当半子用。父亲性格端正又不迂腐,还很有担当,该有的礼数一点不差不说,但凡岳家有什么事,跑的比谁都快,外婆有个不舒服,赶忙送母亲回来照顾;外公、太公有个病痛什么的,虽不用他延医照顾,但必定空了留守在家里,时不时去看看,聊聊天,解解闷;出门办事也一定带点好吃的好玩的,让老人家开心。小舅和母亲差个七八岁,母亲出嫁时还小,此后上学、游玩,这姐夫比亲爹都上心,照顾的妥妥帖帖,小舅都快成父亲的小尾巴了。看得二外婆时常发酸,只能拿两女婿高门大户的说事。
因此,父亲的地位是年年看涨,外公虽然还是重男轻女,但对父亲的倚重谁都看得出来。大外公都说外公命太好,现在靠老爹兄长,以后儿子还说不上,这女婿是肯定能靠住的,这辈子都不用操心,甩手掌柜做一辈子,还吃好喝好玩好。
太公家在城北,城北是文脉最昌盛的聚集地,有三条大巷子,文昌巷,银书巷,魁星巷。这些巷子里大多书香门第,听说状元不稀奇,举人一把抓,秀才遍地走。太公家门户在这里真算低的,住得银书巷宅子,还是当时赶巧,有户人家哪个当官的出了事,忙着出手院子,出的起钱的怕惹祸上身要观望一阵子,就被太公先下手为强了。说来也怪,除了太公是秀才,大伯是秀才,剩下四个表舅全考上了秀才,小舅舅今年秋考也要下场。这次交易让太公很骄傲,可以得意一辈子。
牛车从偏门进了宅子。父亲把抱着我下了牛车,王伯把牛车交给太公家的小厮,挑起带来的礼物跟着父亲往花厅去。嗯,在我看来,很有一副穷亲戚来打秋风的架势,偷笑。
宅子很大,中路一进院子加东西各两进,等于五个大开门。大门到花厅之间,有照壁两边还有厨房,马棚车棚,客人等候之所,每进院子间还有夹道连通,供下人们行走,比家里可是气派多了。外公兄弟三人分家不分居,东边两进都是大舅公家的,二舅公和外公占西边一家一进。太公独占中路,共用一个大花厅和大花园,吃饭什么都是一大家子在一起。
父亲才到花厅门口,就见朱家的大管家已经迎了出来。
“二姑爷,您来啦。”
“卫叔,怎么劳动你大驾了。”
“正陪老太爷聊天呢,就听门房说二姑爷来了,不是顺腿么。进来,快进来。”
因为太公没有女儿,自然没有姑爷,所以孙辈的三个姑爷就按姐妹的年纪排行来称呼,不特意加辈分。反正大家都明白。
王伯把挑着的筐子放在门廊一角,自己也垂手等在门檐下。父亲抱着我和卫管家进了花厅。不是会客,自然不在大花厅端着。顺手掀开东屋的门帘子,这是太公的外书房,平时太公经常在这呆着,今日也不例外。
‘二梅书屋‘,太公还是很有些风雅的喜好,东屋窗外正是两株梅树,一株宫粉,一株绿萼。红配绿,呃,好看!
父亲进了屋,把我放了下来,随后拱手作揖,“爷爷好。”
太公笑眯眯道,“立岩啊,这非年非节的,你怎么想起带三郎过来,”突然想到什么,语气急促起来,“是不是三郎的病?需要爷爷做什么?”
“不是,不是。”父亲回道。“爷爷别急,三郎没事,这几日三郎眼看着一日好过一日,这不是带来给您老人家看看,也让您放心。”
“真的,三郎的病好了?来来来,让太公看看。”太公刷的一下站了起来,跑到了我面前蹲下一把抱起了我,真是个急脾气的老人家,吓我一大跳。
“三郎,叫太公。”父亲看着我说到。
我回头看抱着我的太公,与母亲有五分相似,头发花白,面色红润,刚才的声音也洪亮,看着真不老,有几根眉毛长长的垂下,颇有寿星的那态势。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两只小短手,一左一右顺着两道长长的眉毛撸下,嘴里喊着,“太东。”
嗯?怎么这声音,口齿不清,再来,“太……东!”
这舌头,才用了两三日,居然关键时刻掉链子,喊不清楚了。我一害羞,把脸藏进了太公怀里。
太公和父亲却是哈哈大笑,连卫管家也忍俊不禁,太公拍着我的后背,“会叫人就好,多叫叫就好了。”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