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日里做工,夜里缝衣,不都是为了让你读私塾,让你考功名!你书不读,去偷人家地里的瓜,娘被人打吐了血!”
越说越激动,语气高亢:“娘走了,你怎的不思悔改?赌!赌那点破烂玩意儿!要是没你,我过得该多好!”
“我去你娘!”白伏龙暴起,一把将云儿推搡在地。
苗空空当即冲上去,扶住云儿,一脚踹将白伏龙踹倒,“狗东西,老实点。”
“让他走吧。”云儿抽噎着,“爹的牌子,我不想让他拜。”
“还不滚?”
白伏龙连忙起身,一瘸一拐地逃走。
“爹知道他会要地契,就让我缝在了鞋底。”云儿将遗体的右鞋摘下,递给苗空空,“在鞋底中间。”
鞋底缝得并不结实,只是轻轻用力就被扯开了,一张叠成方块的地契掉在手上。
是这片地的契约,十四亩地。想来云儿祖上是真阔。
“云儿家破人亡,这地留着无用,还希望诗诗姐能保管周全。”她凝着眉嘱咐。
遗体埋在老槐树下。苗空空用荒木刻了块木牌:家父白眉山之墓。
还希望老人家在阴间能得个安生。
洒酒祭拜,云儿颤颤巍巍地跪在墓前,轻声诉说:“爹,云儿不孝,请不要怪我。”
磕头,“祖地交给诗诗姐比放在哥哥手里好,我与诗诗姐情同姐妹,她不似兄长那般无理之人。”
再磕,“我动手打了哥哥,有违妇道。但云儿已不是良家女,哥哥也不守礼教,希望父亲原谅。”
拜完,“养育之恩无以为报。”
风轻摇着槐树枝,几片叶子落在云儿身前。
苗空空又开一瓶二锅头洒在墓前,“好了,回去吧。他会欣慰的。”
“嗯。”
云儿起身,突然身子一软朝后仰倒。苗空空见状赶忙扶住,手搭其腕检查着她的身体。
气血不足,心力衰竭,这是……
“这是寿元将近。”
“大师兄?”
苗空空看去,赵无忌凭空出现在槐树旁边,“她只有一天了。”
“一天?”不敢置信,她急忙问:“那有什么药能治?或者延长寿命的药?”
赵无忌摇头:“除非现在有仙丹才有可能续命。只是,这种丹药连师父都不曾有。”
仙丹……不是修仙吗?增加寿命的药不应该大把都是吗?
“为什么会这样……”她跪坐在地上,将云儿平躺放于大腿。
赵无忌解释:“终日操劳,情绪激动,最后气火攻心破了心脉。”
心脉……对了,我有功法。
手搭在云儿心脉处,将体内灵气输送进去,尽力地维持着。
“你这样只能吊着她的命。”赵无忌摇头,从百纳袋摸出一粒丹药,“这是回阳丹,能让她回光返照四个时辰。”
“只能吃一次?”声音颤抖。
赵无忌点头,将丹药放在她手里。
四个时辰,也就是八个小时,朝生暮死吗?
太讽刺了。
“这世道本就如此,她死了比活着要好得多。”赵无忌语重心长地说着。
是了,家破人亡忍辱负重。最后能安然睡去,也算是福缘到了。
“我只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眼角温热,她盯着大师兄:“有没有复活她的办法?”
赵无忌怔住,半响后才缓缓开口:“没有。”
这就是他说的,不具仙缘。
青莲引渡灯是坏的,想要修复也得去阴间找大能者,但是既然已经能去阴间又何必修一盏灯呢?
这一睡,恐怕就再也醒不来了。
苗空空凝视着云儿清秀稚嫩的脸颊。她这个年纪应该还在上学,背着书包为了终身大考忙碌。
也许会叛逆,会让父母焦头烂额,但绝对不该是这样。早早就离开人世,在花季年华里。
手里的回阳丹能让她们在最后的四个时辰里再说几句话,可她却迟迟下不去手。她不想再经历一遍这种痛苦,尤其是明知道结果,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儿离去。
大师兄说得对,对于云儿来说,能这样安然地睡着已经是天大的福分。
指尖轻轻划过熟睡人的脸颊,口中喃喃:“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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