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的谄笑被白衣公子的这番话冻结在嘴角,她今日才知,为人处事的功力她还尚浅,她也是头一回才知,这世间竟果真有人可以仅凭寥寥言词,便轻而易举的将天聊死。他的声音明明没有一丝温度,却能在夏日炎炎的午后也能叫人瞬间感觉身处冰天雪地!她突然感觉,眼前这位白衣公子对她确实没有误会,有的或许只是敌意。
百里脑中蹦出一个词眼叫“寄人篱下”,大约形容的就是眼下她这种境况。金老头倒曾不止一次的同她聊过寄人篱下的相关见解,只是他们总以莫衷一是而告终。关于这个问题,她认为“寄宿者”在寄人篱下之时着实该有深藏不露和不露锋芒的觉悟。金老头却觉得,单凭深藏不露和不露锋芒这两个词,足以显示她曲解了“寄人篱下”的本意。她从前确实没有过这边寄人篱下的亲身体会,可往日在石湖山上金老头觉得她理解最透彻的词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突然恭敬不少,柔声细语道:“公子的善意提点小女子全然记下了!只是小女子也有一句话要奉上,还请公子笑纳!”未等他品味其言含义,却见那黄衫女子微微抬头,放低了声音:“往后公子这种是非不分的言辞还是少说为妙,以免误人子弟。”话罢,她恢复方才刻意的柔声细语:“公子不要误解,我只是担心公子收缘结果,以彰报施。这自也是小女子对公子的善意提醒。公子不必急着谢我!毕竟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
他倒是颇有风度,非但没有半点怒意声音却像是多了几丝人情味,饶有兴致道:“我以为,你现在是在我的马车上,是不是该有些寄人篱下的态度。”
“公子认为我该以何种态度,才能彰显小女子寄人篱下的诚心诚意?”
她的故作姿态,掩口而笑并没有半点她口中的诚心诚意。反而叫人不难察觉她在故意挑衅,甚至是在戏谑。他似笑非笑道:“你果然擅长。。。。。。咄咄逼人。”
“公子何尝不是将轻世傲物展现的淋漓尽致!”她虽在武功造诣上颇有盗名欺世之嫌,可是斗嘴比狠这十五年来她硬是没有输过。金老头曾说过,爹爹将她交予他教养,大约打的便是让她学会能用言辞击败对方就尽量不要动手的主意。
只是百里万万没有料到,她得意的似乎并不是时候。
“嘶!”
马的嘶叫声几乎和她失去重力同时发生。没有一丝的征兆,马车骤然急!百里措手不及重心不稳,狠狠撞在了那白衣公子的身上!
驾车的小厮大约感觉到车内的异动,带着歉意扬声询问:“公子,您没事吧?”
事情发生的太快,他来不及防备,任由眼前这黄衫女子像一块巨石般压在他的身上。他纵横风月之久,还是头一回知道一个女人身子居然能如此之沉。那女子重重压在他的胸膛,让他缓不过气。他轻轻抬起一指,勾起那女子的下巴,好让自己的胸口喘息。
他平静答道:“无奈。外面何事?”他的车夫小七,驾车素来稳当,若不是有突发状况,绝不会如此莽撞。
小七还未回话,却听见一个陌生男子声音响起:“可是德善堂梅公子座驾?”
“何事?”白衣公子恢复了一贯冷冽。他在百里耳边低声道:“你打算一直这么趴着?”
是海堂主!他来得到是时候!百里脑子一蒙,她方才做了什么?是不是得罪了人家公子?她又觉眼前一亮,海堂主方才叫他什么!德善堂得梅公子!她突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纪尘风那东家,这些年她常在纪尘风口中听闻此人名号,虽然大多都是纪尘风的埋怨之言,但不难从这些埋怨中听出实为纪尘风对他的钦佩。久而久之,百里对梅公子产生了像久违见面的熟人的错觉。她心中庆幸道:都是一家人,好说,好说!
可她心中又着实有些不安,想起方才那纱幔下的那对眉眼!这梅公子不是天下第一的大善人吗?可眼前这个白衣公子却明明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言辞犀利,哪有半点温柔敦厚、菩萨低眉之态!
“还不起来。”他轻声催促。她腰间不知有何利器,她压在他的身上腰间抵住他的小腹,隔着几层布料竟能感觉到一阵戾气刺肤之痛,他能确定,这道戾气正是他先前在芙蓉阁时从她身上察觉到的剑气!
百里小心翼翼从他身上爬起,生怕被海堂主察觉异样。然后自动乖乖缩回车内一角,一改方才的伶牙俐齿,换上一副清纯可人的乖巧样。
浅露之下,那张冷峻的脸显然对她叹为观止。她虽对擅长寄人篱下领悟的并不是很透彻,但此刻倒是对审时度势,顺势而为八个字表演的倒是相当极致。
马车外,海堂主道:“公子由西面而来,可曾看见过一位穿黄衫的少女?”
方才他便已感觉到周边高手气息纵横。如今隔着马车纱幔,果然看见自己的马车已被一群蒙面人团团围住。这些人想必便是她口中的坏人罢!这小女子方才确实在芙蓉阁闯下大祸,芙蓉阁即便想要抓她也难以在一时之间寻到如此多的高手,显然这些人也并不是官府中人。他不免好奇,这小女子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对她如此兴师动众!
“阁下是何人。”他并不着急回答,淡淡问完,抬眼又瞧了一眼此刻真卖力装乖的小女子。虽不知她腰间利器是何,但以他的功力尚不能近身,这小女子竟能随身安置,不动声色。单凭此点便可知她年纪虽小,武功却深不可测。外头高手虽多,但未必是她的对手。她又何必在此故作害怕之态?
海堂主道:“公子无需知晓我等是何人,公子只需知道我等并不是德善堂的敌人。梅公子璞玉浑金,乃宁国第一大善人,我等并不愿主动冒犯公子。还请公子的赤子之心也要择人而异!”
“没有,我们未曾遇见此人。”他回答的肯定,没有半点迟疑。
海堂主见状,斟酌后放行。
百里紧绷的心终于松下了,这德善堂梅公子的名号果真好用,看来为人楷模、受人爱戴果然名不虚传。就连沧海帮倒也愿意给他几分薄面。她全然将先前所发生的口角归结于梅公子不会表达,但至少内心还是善良的。她笑容可掬,轻声道:“传言梅公子厚德载物,淑质英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并不领情,“姑娘过奖,在下不过是轻世傲物罢了。”
“怎么会,小女子读书少,胡说罢了。”轻世傲物不正是方才自己对他的赠言,不过她倒是没有一丝的尴尬,否认的很是干脆。
百里一心只关心马车徐徐离开那些蒙面的包围,却不知那浅露之下的唇咧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是吗?原来姑娘是胡说罢了,那可怎么办,在下可是句句肺腑呀!”
“呃?公子说什么?”百里回神之时,却有一道内力将自己击飞,她来不急诧异,来不及抓住什么,任由那到内力带她拂过窗纱,宛如是一件被人掷出的物件。只听见那人如寒冰似的声音:“在下说过,姑娘多行不义,必食其果。”
马车,绝尘而去!
她狼狈地摔倒在石板铺砌的地面,只觉得屁股一阵剧痛!耳边响起海堂主心花怒放的笑声:“多谢梅公子深明大义!”
百里抱怨道:“什么深明大义!海堂主可真是有眼无珠!这个人连我一介女流之辈都要下手暗算,如此卑鄙无耻之徒可正是千年难得一遇。”
海堂主扯下蒙面的面纱,笑道:“千年难得一遇吗?那老夫可正是着实幸运,今日便遇见了两个。”
“噢?”
“姑娘忘记了?方才是谁在芙蓉阁暗算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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