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出其不意,那说书先生一惊之下不由自主地将那丸药咽下,涨红着脸,连连咳嗽。
陆咏絮道:“在下不才,正巧是太湖人士,据我所知,琅园陆家并没有什么七七还魂丹。先生若能向大家坦白承认这是假药,此事便算了。否则,少不得要请先生协助我验证一下此药的药力了。”陆家毕竟闻名江湖,陆咏絮并不想处处向人声张自己的身份,招惹不便,故而只说自己是太湖人士。
那说书先生直起腰来,气冲冲地正要和陆咏絮理论,突然直愣愣看着陆咏絮道:“你,你,你是……”
陆咏絮道:“怎么,你认识我?”
那说书先生道:“陆,陆小姐……”
陆咏絮奇道:“你怎知我姓陆?”
那说书先生一听此话,更不再犹豫,突然左右开弓,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向周围众人拱手作揖道:“各位父老乡亲,我是猪油蒙了心,千不该万不该,起了歪心思,卖这假药欺瞒大家,还望大家念我初犯,饶我一回。”众人一听此话,都起了嘘声,一哄而散。白望春先前听陆咏絮买药时不明所以,此时见她轻松一招,便令这说书先生自认行骗,不由地好生欣赏。
陆咏絮见众人散去,又问那说书先生:“先生说说看,到底如何猜到我姓陆?”
那说书先生向陆咏絮作揖道:“敢问陆小姐,与我刚刚所说的陆雯陆小姐,如何称呼?”
陆咏絮道:“你故事里所讲的陆小姐,乃是我姑母。”
那说书先生道:“这就是了。陆小姐明鉴,我当年真的见过令姑母。你和令姑母当年的容貌可谓十分相似,只是气韵不同。我一时迷惑,以为见到了故人,故而称呼你为陆小姐,细看却又不是当年的那位小姐。可你既然自承姓陆,又是太湖人士,我便猜到你与当年的陆小姐颇有渊源。陆小姐,我所说的故事确是真的,只不过没有这七七还魂丹一事,后来那个王二没几天就死了。”
父兄对当年姑母的容貌记得清楚,曾言及自己与姑母长得十分相像,只是多了一些闺阁娇俏之气,不及姑母美艳,也比姑母少了一份舍我其谁的江湖傲气。陆咏絮听他如此解释,倒也信了,只是这借着琅园之名卖假药一事,是断断不能纵容的,便厉声道:“纵然故事是真,药却是假的。这药究竟是由什么制成,服了是否有害?有多少人上了你的当?你快从实招来,否则便让你亲身试试我陆家的功夫!”
那说书先生连连告饶道:“陆小姐,这药虽然是假药,但不过是由山楂甘草等寻常食材药草制成,区区一颗,决不致有害。我寻常以说书为生,尚能生活下去,只不过一时想岔了,才想起了这么个馊主意,今儿是头一回,还没有人上当受骗,陆小姐大人大量,就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时那文狸竟不知从何处窜出,跃上那说书先生支的桌子,舔起了那丸药,仿佛是在舔糖丸一般。陆咏絮听他如此说,又见他自吃了那丸药以来,并未有任何异样,终于放下心来,恐吓那说书先生道下次再犯绝不轻饶云云,便放他一马。那说书先生千恩万谢地跑了。
当下白陆二人在街市上采购了马匹干粮,便回了客栈。此去西向峨眉,路途遥远,陆咏絮第一次离家远行,见什么都新鲜,实欲顺路游览一番,而白望春一向在西北生活,也想瞧瞧别处风景。二人商议好,先往西南不远的天柱山游历一番,再继续西行。一路上二人诗词武学无一不谈,颇为投契。赤豹文狸有时相随,有时又不知所踪,二人也不去管它们。
到得天柱山所在的潜山县内,已是傍晚,二人寻了一家客栈投宿,打算明日便上天柱山游历一番。客栈离天柱山已经不远,颇为简陋,掌柜的是一个年迈的老头,与他约莫十岁的孙儿两人相依为命。这客栈并无别的厨子跑堂,饭菜只能由这老掌柜随意准备,十分粗糙,统一供应,并无什么挑拣的余地,到了晚饭时候,客栈里的客人都须到大堂里吃饭。今日这客栈里除了白陆二人,另外只有一桌客人,是两个年轻的道姑。这天柱山佛道之事盛大,山峰里不知有多少大大小小的寺庙道观,原不稀奇。那老掌柜在灶下生火做饭,他那孙儿独占一桌,在昏黄的烛光下练字。待饭菜做好端上桌来,给客人和孙儿先吃,老掌柜自己却要等客人和孙儿吃饱,才吃些残羹冷炙。
那白望春自西北而来,一路少不了风餐露宿。陆咏絮虽然自幼娇惯,到底是江湖儿女,一路于食宿上并不挑拣,从无抱怨,倒令白望春好生惊讶。这小客栈虽然饭菜简陋,二人仍然颇有食欲。那文狸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跳上桌来,闻了闻饭菜,扭头便跳下了桌。白陆二人相视莞尔,也不去强迫文狸,知它饿极时便去周围密林寻赤豹喝奶去了。那赤豹身形巨大,一路只在密林附近偶尔现身,到得有人烟处,早藏匿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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