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泽林一张脸腾地涨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讷讷应了一句，默然坐下。

元哲本来没太把言晟微放在眼里，但是一个皇后为什么会对封疆大吏的过往了如指掌？言晟微这明显就是做了功课来的，今天就是要逼得他理亏。

言晟微敲打完杜泽林，便重新把目标转向元哲，笑道：“妾身虽身居内宫，但心敬英雄。诸位姐妹已经向陛下请命，撰《护辰英雄志》，记录诸公伟业，传颂妇孺，以此激励我辰国每一位子民，护国长安！”

底下很多人都沸腾了，流芳千古的事情，谁不乐意？

唐冽笑着看了言晟微一眼：啥时候请的?

言晟微不动声色，眉眼一低：现在。

唐冽挑了挑眉：朕准了吗？

言晟微也挑了挑眉：你准不准？

唐冽笑了，低头喝了一口酒。

***

元哲有些慌了。事已至此，他就必须得讲，不讲就是驳了在座所有开国功臣的面子；但讲，怎么讲？照实说？那就是把他刚才欺君之言板上钉钉了。

他眼珠一转：“元年十月，阗奘侵扰渭北，渭北仓廪空虚，向我临庚求援。我临庚立发军粮八百车，支援渭北。”

向泽又想蹦起来了：一共六百石带麸子的粮食，你发八百车？你咋那能吹呢？你一辆车就搁几十斤粮食？我特么自己都能背一百斤！你还用车拉，咋的，车多烧手？

元哲真是瞎胡诌，反正唐冽不能小家子气叫人对线，否则就是信不过臣属，他自有办法哭号到唐冽理亏；即便事后问起，他就说八百车，没说多少斤，对方也不能真的非要拿六百石来卡他。

“八百车！”言晟微惊呼，“那怕是万石之数了！”言语间甚是崇拜。

向泽一拍脑门：这个皇后，啥都不懂能不能不要瞎说！六百斤带麸子的陈粮愣是被他吹成万石军粮了！真真让人恼火！

元哲本来就是胡诌一个数，也没想特别多，因此下意识地点头，然后突然一激灵，意识到了不对劲。而此时，魏崇已经笑了出来：“临庚为支援渭北，还特意造了大号的粮草车，崇既感且佩。”

军车运粮不比民间运粮，第一机动性要高，太慢前线早饿死了；第二要确保安稳，别路上磕一下漏一袋、绊一脚丢半车。所以军粮车都是箱车，一箱也不会特别大，不然着急赶路，一拐弯就要飞出去了。

虽然一车大小没有统一标准，但马拉千斤，算上车身和车手的重量，一般一车也就能装五六石粮食，顶多七八石。如果必要的话，还可能更少，以便轻车快骑运到前线，省得路上耽搁太久，全被运粮的人马消耗掉了。所以八百车别说能送到一万石，就是装车都装不出万石之数。

在座百官，大部分都是打过仗的，即便对粮草数目没概念，魏崇调侃这一句，也都能听出问题了，一瞬间议论纷纷。

元哲脸都白了，他现在杀了言晟微的心思都有。他正在想怎么应对，唐冽已经接过了话头：“元卿未上过战场，不了解情况倒也正常。此事便容后再议。上菜！”话题轻轻揭过，这事便不提了。

向泽见元哲砸了锅，正然痛快，却被唐冽不轻不重地一笔带过，心里头老大不爽，却不敢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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