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你说得真好!”
影怜怔怔的,云翾从不虚言相对,她的话一向出自真心。
“什么?我说什么了?”
云翾说话的语气最是平缓,却从来都语意铿锵又充满温情。
“女子生而为人,不论是在高门贵第,还是如你我自幼漂泊,都不能自主。将来若有人负金而至,挈汝而归,他能决定的是你身在何处、归属于谁。然花开花落,月圆月缺,喜忧之心,只在于你!就像你方才所说,那条鱼高兴与否快乐与否,不需要别人确定,它自己自然知道!你只需要做一条知道自己快乐与否的鱼!”
影怜原是脱口而出,似懂非懂,她只记得云翾说这番话时闪着光的眼睛。
日子过得飞快,影怜也十二岁了。
吴江县当时的豪门高第,便属崇祯元年入阁的周道登家了。听闻府上老太太身边丫头大了嫁人要采买婢女,最是要伶俐又识得眉眼高低的,云翾便在周府来的妈妈们面前荐了影怜。
做官宦家中的婢女倒也比奉承歌舞卖笑为生强过许多,若能做老太太、太太、小姐身边的大丫头,那更是比寻常小户人家的闺女还尊重。几年调教下来,云翾自信影怜必得老太太老太太欢心。
影怜记着云翾最后一次抚摸着她的脸,依依惜别的话:
“那大宅子里,第一要紧,是要博得老太太的喜欢。这样的人家好脸面,也是守礼的,你伺候过老太太,家下人也不会多为难你,将来是可以嫁人做正头夫妻的。你若是想姐姐了,便看看周府院子里的海棠和小河沟里的鱼,就当姐姐也看着你呢!”
影怜点点头,迎来了又一次命运的转折。
影怜到周家的第一天,老太太便喜欢上了。
妈妈们带了几个女孩子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拿了老花镜,伸手叫道:“都走近些!”
唯有影怜走到老太太跟前道:
“朝云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福寿安康!”
老太太对左右两边椅子上的太太们笑道:
“哟,这孩子倒不露怯!”
影怜抿嘴一笑,盈盈一礼谢老太太夸奖。
旁边有个穿金戴银的贵妇也笑道:“倒也还知礼,几岁了?可有父母?”
“十二岁了,自幼不知父母和家乡所在!”
老太太立即动了怜悯之心:“瞧这小模小样的,好孩子,你可愿意伺候我?”
“老太太福寿双全,深明大义,能伺候老太太,是婢子的福分!”
老太太乐道:“你怎知我深明大义?”
影怜道:“周家是吴江高门贵地,老太太跟前,太太们姑娘们都其乐融融,自然是因了老太太深明大义,老爷们才能仕宦通达,里头才能这般和和美美!”
一屋子人都笑了,老太太笑道:
“哪儿有这么简单?不过呢,这孩子虽然说的粗浅,却是这个理儿。你叫朝云,这名儿倒好,也不用改了!”
幸而在归家院这三四年来,《四书》之余,她也读了不少闲书,时常将书上看来的故事讲给老太太解闷儿,老太太十分喜欢,即便影怜不惯做事,针线不拈,老太太也不苛责。
周家的生活是与归家院完全不同的另一片天空。
周家族大人多,各房又未分家,老太太的三个儿子都在外做官,三房家眷都在家中,单是那家长里短,妻妾纷扰,影怜也许久才算了解个大概。
周府的宅院有三进院落,世界的精彩纷呈永远被关在了二门外,门内的女子们,倒多是生于斯长于斯,从未出过门的,常扭着影怜好奇的问她外面的世界!
影怜从未想过她的漂泊中的“见多识广”,也会成为受人欢迎的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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