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琴声中铿锵之声不绝,似乎是心有不平,才有傲斗寒霜的坚决;末调满怀惆怅却在转合之余露出不加掩饰的豪气!
汪然明复又端详一下这个琴艺卓绝的小小女子:
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身形娇小瘦削却盈盈傲立,果然是雪中寒梅差可拟。
琴为心声,这样的年纪,将这情绪复杂的曲子演绎得令人感佩,心中又有多少苦处才能为之?而这一丝豪迈之气又让汪然明诧异:
女子有豪迈之气,绝非寻常!
汪然明提笔在扇上勾出红梅,写上杨影怜三字。
影怜见厅中众人之举,蓦然明白了宛君的深意:
即便如寒秀斋这样只以才艺货卖于人的地方,在这里举行的品藻花案,姿色、打扮、曲风、笑颜等才是品评的根本,她所求的只以诗文取胜,希冀的以诗文与士人相交的想法,在品藻花案,是不可能的!
宛君出场压轴,豆绿的广袖宽袍,灵动飘逸,行动间牡丹花纹若隐若现,底下露出大红的裙裾,鬓间珍珠衬得眼波流转、顾盼有光,款步走来便已引起阵阵喝彩!
宛君今日唱的是《占花魁》,影怜也是第一次听这支新曲。
“春到花重丽,云开月再圆;明珠归合浦,美玉种蓝田……”
一开口便听场上一片叫好之声,宛君的声音天然带着一丝柔软、一缕娇媚,音色中又有一丝让人愿意深享其中的笑意,影怜听来只觉自己的身心皆随她嗓音而去……
宛君名扬江淮绝非是靠人捧着,那眼角眉间的万种风情,浅笑微颦,举手回身的羞怯,宛转玉步,轻舞回旋的曼妙,早令人移不开眼珠儿……
“远悠悠梦绕华胥界,暖溶溶日上傍妆台……香奁几种俏安排,抵多少盈门百辆多华彩……蒹葭倚玉畅情怀,丝萝附木蒙携带。宿缘该,琴调瑟弄,白首笑颜开。”
末了莲步暂停,身子将转未转之际,脸儿微斜映着红灯笼透出的光娇媚的一笑,慢慢停住。
台下立即欢声雷动,叫好之声不绝。汪然明点着头儿微笑着在扇面上画了牡丹,宛君也堪比牡丹国色。以众人的叫好声来判,今夜的花魁自然是宛君莫属了。
影怜从未见过宛君的表演,此时是真明白了宛君的身价为何如此之高,豪气从何而来了。
待宛君从一侧退下,影怜早已欣喜的守在旁边等待了:
“姐姐妙曲,今夜的花魁定是姐姐了!”
宛君笑吟吟的:
“能得你的称赞,我也不枉那么卖力了。”
宛君倒也不是客气,虽然影怜年纪尚轻,然而宛君第一次见便知她将来名气定然不在自己之下。影怜也难得极口夸赞人,虽是骄傲了些,却也是因为她自己才高,没几人比得过,她若要夸谁,必定是出自真心。
其实今天的品藻花案本就是倾慕宛君的富商吴天行出资来讨好宛君的,宛君早已声名在外而一般人却难得见到,听闻她今日将上台慕名而来者甚多,而宛君今日的用意有一半却是为了将影怜这样的小辈推介出去。
宛君知道影怜是诗、书、琴俱佳的才女,而卞玉京的唱功也只是因了年轻,少了一些成熟自信之气,假以时日,自己定然不是两人的对手。心中再豪气万端,也觉得这一次的品藻花案,大约就是自己的谢幕了!
余下两轮,松江诸姐妹各显才艺,影怜和玉京在一旁观看,却也都不再参加!
品藻花案之后,吴天行又请汪然明等人编成《云间花谱》,录六人成谱,宛君自是第一,号为忘忧君。余者青云、莲生皆上了榜。影怜和玉京皆只参加了一项,只录在谱后,也有赠号曰“素华映月”;玉京妙丽天然,也得赠号“芙蓉仙”。
影怜经此品藻花案,并未名噪松江,然琴名也在文士间开始传扬,时有慕名而来,聆听琴音者。宛君便在寒秀斋专设一琴室,影怜听宛君的建议,只隔着帘儿弹琴,概不与人接触。
当然,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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