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夷的眼皮似有千钧重,身上盖着一件黑衣,闻横川只穿着内里的劲装,抱着她在山林间赶路。
她平常睡觉只要有人进房间就能清醒,如今什么时候被他带了出来,走了多久都不清楚,足见她现在状况有多差。
“醒了?”闻横川察觉她在动,当即停下,找了处地方歇下,从袖中掏了个野果给她,她伸手接过,轻轻咬了一口,甜味似乎让脑子清醒了很多。
“我们在哪?”她嗓音沙哑。
“汝安。”闻横川道。“应该快到丹阳地界了。”
“你的烧退了一点。”
希夷点头,惑螭蛊毕竟不是白种的,在这种时候她的命就显得格外的硬,她啃了那野果,闻横川又拿了昨日一样的水给她,这次是她自已颤巍巍的捧着喝了,他看来抱了一段时间了,正在甩手。
“要不,我随你走。”她眉睫颤着,轻声道。
“你?”闻横川又挑眉。“你行吗?”
虽是问,却没有半分问的意思。
“大人只需要往后对我打坏主意时想想现在就好了。”闻横川道。
“官场之上我算计你乃是人之常情。”希夷淡淡道。“除了那个要求,我该干什么,还是会干什么。”
闻横川假笑道:“我在这里掐死你得了,射卿大人遇险香消玉殒也算正常。”
他说的必然是玩笑话,否则救她作甚,希夷不理他,他讨了个没趣,只好接着把她横抱起来,见他抱得那么熟烂,希夷面色有些不虞,却也不多说,由着他抱着,闻横川走了一段,见着官道上竟然有离卫策马,立即出去拦住,见闻横川拿出令牌,几个离卫面面相觑,翻身下马道:“岐王!”
她并未佩戴人皮面具,而且这几个离卫未必是东临的离卫,不一定见过她,她的官印什么的也都不在身上,那日摆脱追杀后剩下的离卫和黑羽卫如何了他们不得而知,但他们开口很快告诉了他们后续。
那群离卫称有同僚负伤赶回说是射卿与岐王遇刺,召集泽西道离卫搜索救援,那日他们逃离后他们并未与离卫过多纠缠,但似乎内部有了分歧,只有孑阳和濑宜坚持追击,刑堂堂主与他们分道扬镳。
那后来孑阳没追上来的原因也就显而易见了,他不敢。
看着他怀里的女人,几人纵然没见过射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射卿被人抱着,这事儿就离谱,这先天的射卿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而且闻横川是先天这件事还是少有人知,或说印象不够深刻。
闻横川把她放下时她内里露出的那件血衣让离卫纷纷咬牙切齿。
他们是离卫,离国的护卫!可如今呢?什么阿猫阿狗也来伤着了射卿?
希夷重新穿好闻横川那件外衣,艰难的上马,闻横川直接越上马背坐在她身后,环着她接过缰绳策马。
等到了丹阳城,希夷便不需闻横川照顾了,自有请来的医女侍奉,她也总算是放松下来,大病一场,坐着马车回了东临。
此事让闻秩宇勃然大怒,本来希夷与三途的旧怨他是不爱管的,可如今这一算是打他的脸践踏东离朝廷的威严了,闻秩宇下令清缴境内所有三途。
这是几百年来,第二次有一个国家的皇帝直接下诏绞杀江湖组织。
希夷回到东临不久,便收到了何当逐的上书,他充分考察泽西南部三郡的灾情与民情,还当晚就写了总结和对策,如今恰好放到希夷的桌子上,随之而来的还有若言亲笔问安信。
希夷回了信让她不要瞎操心,若言不在她的内院被迫允许旁人踏进,由几个侍女贴身侍奉。
她的内院往常是除了若言外不让任何人入内的,这段时间是破例了,但她也没打算改规矩,回到东临的第三日,她才勉强好了些。
若言不在,她身边的人便有些捉襟见肘了,若言虽然没领一官半职,却是她府邸的总管,现在她还没回来,很多事情做不了主的话还得问病中的希夷,无奈之下她只好把暗处的东华先调出来顶着。
东华带了张青面獠牙的面具,吓着了不少小姑娘。
不过还好到了第五日,若言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何当逐被她丢在汝安卫戍府,她一回来先是看了希夷的伤病,确认并无大碍后,立马又开始解决府内这几日繁冗的事物。
单单希夷卧病在家,收到的慰问,入库的时候若言就能深深感觉到大人如今的地位多高。
上至一品大员,一国王爷,下至六品通判,都送过了礼,更别说闻秩宇又下旨上次的那些东西,她入库时清点记号,回了房便见大人正在穿官服。
自从若言回来后,她又把人全赶出去了。说来好笑,有人曾因她这个怪癖怀疑她喜欢女人。
“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去啊!”若言连忙过来问她,但却帮她把因伤不方便扣的腰扣弄好了。
“自然是进宫,本次休息得太久了。”算上因病请假,她已半月不曾上朝,指了指桌上何当逐写的折子,“也把这东西送到陛下那儿去。”
她自然不是为了递折子去的,只是因为进宫面圣,顺路而已。若言也不多劝,她的确是该面圣了。
御书房。
“你无事吧?”闻秩宇看不见她实际的脸色,见她摇头,才怒上眉梢,“这群蛀虫!实在是无法无天!袭击朝廷命官,皇亲国戚,万死难辞!”
“他们那儿臣会处理的,如今我更担心的还是杜家。”希夷道。
他们不追究铁矿的根底,不代表闻秩宇心底不会起芥蒂。
“杜家的确是如今的大问题,只是此事需得从长计议。”闻秩宇叹道。
希夷愣了一下,突然莞尔一笑,道:“的确。”
“你在笑什么?”闻秩宇皱眉问道。
“只是想起上次柳家之事,如今陛下的回答,看来陛下也变了很多啊。”她只是纯粹得有些感慨,以前的闻秩宇,虽然能隐忍,却也不至于多沉着。
闻秩宇神色有些尴尬,上次那事儿算是他年轻气盛,如今皇帝做久了,如何权衡如何考究,总该有些领会了。
“说起来,倒没想过你还是做官的好料子。”闻秩宇道。
希夷摇头,道:“不过是有陛下在后策应支持,我才能费更小的力做更多的事。”
闻秩宇发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距离感从前就存在,如今更加遥远。
希夷递上了何当逐的折子,说明了前因后果,请求把他留任当地,闻秩宇看她一眼,没有多说,到也同意了。
希夷她要做什么,在他面前。一般都很直接。
“陛下,恕臣精力不济,又恐过了病气给陛下,既无要事,容臣告退。”希夷轻声道,躬身请辞。
闻秩宇点了点头,“你好好回去修养吧,朕再批你三天假。”
希夷倒步退出去,门外后服的年轻女子正端着汤而来,后宫如今妃子不多,尚未选秀,看她神色,应该与闻秩宇也算是新婚浓情惬意,她是个英气逼人的女子,肤色小麦,北山严寒风雪,这样的女子倒的确很是不同。
希夷只看了一眼,便躬身行礼道:“皇后娘娘。”
“是射卿大人?封后大典时只来得及匆匆一面,未能与大人这东离第一的奇女子攀谈,实在遗憾,请大人若有空闲,可来栖凤宫坐坐,大人名声在外,玉心神往已久。”
后头的宫女面露难色,幸而射卿开口道:“臣毕竟是外臣,入后宫到底还是不合规矩,只是若娘娘有什么难处或需要臣帮忙,臣自不敢辞。”
“天凉,娘娘还是快些进去吧。”希夷拱手,潘玉心也不多说,点头进去了。
希夷叹了一口气,才转身走了。他二人新婚蜜里除了调油之外,还是掺了别的作料啊,但这本就是政治联姻,不止步于相敬如宾,皇后还能来送汤,甚至出入御书房也没有太大问题,实属不易。
这皇后比起岐王,她更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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