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换生就多了一句口头禅,“天是个蓝的,这还是个难的?”好像流氓是被他赶走的一样。
刚入冬,二妈就死了。
雅慧正还一个人盘算着该走还是该留。她留在这里的两个目的,或者说理由,已经完成一个了,新民已经还清了外债。不仅如此,她手里现在还剩余两千块钱。以新民现在的条件,就算一分没有,在这前后营子也是管挑管选,看中哪个找哪个。所以找对象这事儿基本上也就不算是个事儿了。她怕自己不主动开口说走,会被新民以为是不想走。可她暂时还真没有走的打算。
二妈这一去世,雅慧想走也不能走了。二妈对她那么好,她怎么也得送她最后一程才行啊。
二妈是淹死的。
二妈今年病得更厉害了,坐着不动也出不上气来,一秋天就没咋见她出个门。这个月轮老二管二妈了,二妈就在前一天跟老二说:“天凉的,妈妈嫌每天提水提的麻烦了,你给妈妈换上个大瓮。”
老二就给换了个大瓮,提下满满一瓮水,二妈当天夜里就一头栽进瓮里淹死了。
老二这才哭呀,说前几天看见他妈地下一地水,二妈说是舀水洒的。说那肯定就是往小瓮里头栽来了,没淹死。
“那你还给她换大瓮了?”人们道。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哇!”老二哭道,“要是知道我还能给她换了?我的妈呀,你活的时候没享上个福,死也死的这么可怜,你叫儿子咋疼下个呀!我的妈妈呀!”
人们背后都说他是活的不孝,死了乱叫。
雅慧跟着新民去给二妈磕头烧纸。
看着遗像里头二妈慈善的脸,想起以前二妈跟她说的,二妈要是死了,你不怕哇?不要怕。二妈善了一辈子,死了也是个善鬼。
雅慧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在那儿的时候两个媳妇儿甚话也没说。雅慧刚回到家,看见两个媳妇儿还穿着孝衫,从院里头进来了。
新民也不在,雅慧虽然诧异,还是把两个人迎了进来。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登雅慧的门,里外参观的一番,这才坐下。
雅慧见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就问:“嫂子,你们是不是有事?”
大媳妇儿看了一眼二媳妇儿,说道:“新民的身世你也知道了哇?他跟我们家那弟兄两个其实是亲兄弟,都是一个娘肠子里头爬出来的。”
雅慧点头说知道了。
“说哇,我们俩家一人一半儿打落(发送)老人正好。可是一想,老人好歹也生了新民一回,咋说也得给他个尽孝的机会了,你说是不是?自古孝敬老人天降福……”
“这些道理新民不用说也知道了,大嫂你有甚事就明说哇。”雅慧道。
老大媳妇儿笑了笑,又说道:“我就知道你们俩都是明白人。那我也就不和你绕弯子兰。我们跟你二嫂他们都商量过兰,这次就让他们弟兄三个合伙打落老人哇。以前他爷爷没的时候,我也是看见新民可怜了,就没让他出这个钱。现在你们日子也好过兰,再加上就剩下这一个老人兰,再不让新民尽尽孝,我怕新民以后说起来埋怨我们了。”
雅慧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事是好是坏。就说,等新民回来商议了再说。
两个媳妇没听到想要的回答,很不高兴,但也说不出个别的,只得走了。
新民回来一听说,当时就火了。骂道:“老汉(指二妈的老伴儿,他亲爹)没的时候,那是我不去?他们直怕我去跟分家产了,说我姓了别人的姓,就是别人家的人兰,不让我去,现在又说这话了?现在两个人把二妈那点儿东西分划完了,又想起我来了?还跟我说那时候了,我那时候他们管过我?外人还看见我可怜了,可他们给过我一口吃喝没?我还不是该讨吃讨吃,该要饭要饭?”
“那咱们就不去!”雅慧道,“二妈那时候也说,让咱们少跟他们搀和。”
新民气消了,又说道:“要是老汉哇,不管也就不管兰,可二妈……”他看雅慧,“你来了以后对你也挺好的。”
雅慧点头。
“那就当看在二妈的面子上哇。”新民道,“无非就是花两个钱哇,大不了我再迟找两年媳妇儿。”
桂兰不让。“你们凭甚出这份儿钱了?老人有用的时候,就是人家两个的,你往跟前站一站,人家还怕你占沾金边边了。现在这时候兰,又成了弟兄三个人的兰?好事尽让他们占兰!”
雅慧就把新民的话说了,说看在二妈的份上,怎么说二妈也生了新民一回。
桂兰这才不做声兰。
“反正你得小心了。”桂兰还是不放心的说道,“那两个媳妇儿,粘上毛比鬼也精!”
大二媳妇儿说按三一三剩一。就是不管开支还是老人留下的东西,都是三个人均摊。二妈有什么东西,雅慧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二妈一天跟她说,她家里除了一副碗筷,再什么都放不住,新作了一条棉裤,只穿了一冬天,第二年再穿的时候就没影儿了。两个媳妇儿这么说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可她还是一口答应了。新民说得对,不跟这些眼皮子浅的人计较。
三个媳妇儿相跟着去给老太太换衣裳。雅慧还是第一次经历,不免有些害怕。落在了后头。
“你要怕就不要进来兰。”新民对她说道,“有我一个人就行了。”
看见大媳妇儿回过头来笑,雅慧忙戳了戳他。新民是个直肠子,咋也学不会绕弯子说话。
两个媳妇儿一进门就大放悲声,齐声嚎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的那个妈妈呀!你咋狠心能丢下我们来来!你让我以后这头一碗饭给谁端呀!我的妈妈呀!”
二媳妇儿哭着一口气没上来,翻着白眼儿昏死了过去。
“掐人中!掐人中!”帮忙的人在后头叫。
雅慧离二媳妇儿近,赶紧上前掐住了二媳妇儿的人中。二媳妇儿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
二妈的身体已经僵硬了,两个胳膊弯着,怎么也摆不顺,衣服撕破了好几处。后来雅慧梦见好几次,梦里二妈穿的破破烂烂的直说她冷。又说背着个包袱累的走在哪儿都没地方放。
雅慧就跟桂兰说,桂兰说就是,说大二媳妇儿不懂得,把老人的几件衣服也给烧了。说人没了不能烧衣服,烧了她就随身带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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