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以前是矿?”
“没错,铜铁矿吧。”纪远说道。
我点了点头,毕竟峭壁上面还有铁锈,纪远以为我不信,随即低头在地面上开始搜寻,还真找到一块上面有铜的石头,大概有火柴头那么大一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里的铜被谁挖走了?”
“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里有矿,然后变成了这样。”纪远拿着石头在眼前晃了晃,随即扔向了潭水中,激起一阵涟漪,慢慢消失。
之后又去了一个快要干涸的水库,实在乏了,而且一川要回家,下午的行程就此结束,很快,有打闹,有说笑,很温馨。也许纪远早就忘了,我也怕忘了,所以不厌其烦,大写特写,许多细节都忽视了,因为我也快忘了,当我于心不忍的时候,方才写下这段故事。
那是人生二十多年来,最为动情的快乐吧,晚上回去的时候,袜子上面都是泥土,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那天虽然很累,但是阿姨的手艺很好,饭菜都很可口,饭罢洗漱完毕,心情极为舒畅地躺在了床上。
我看了会儿书,纪远也是疲惫地躺在了床上。
“媳妇,你说一年半之后分不开怎么办?”我合上书问道。
“忘不掉也不行,必须得一刀两断,除非你能有让周围闭嘴的实力。”纪远认真道。
“这有点难度。”
“是啊,你我都会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他的声音多了几分无奈。
“有其他的办法吗?”
“有啊,你开着法拉利接我,我就跟你上车。”他笑着说道,我知道那是打趣的话语,因为纪远也不知道怎么办。这种事情哪会有什么好结果。
接着我们各自玩手机,我说什么话纪远都不在吭声,灯关了,我哭了,我活着了二十多岁,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情发过愁,甚至流过太多的眼泪。那晚我哭得很伤心,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我喜欢着他,却不能明目张胆的喜欢,只能埋在我内心深处,我害怕别人知道,我害怕纪远难受。
我自己也知道,过好现在,何必思考未来,但是不得不思考,我恨我是独生子,我恨我在父母的安排下活下去,我恨自己的喜欢不能说出来,我恨我知道结局是悲惨的,当所有的恨交织在一起,全部化为了委屈,我无能为力,只能在黑暗中尽情的哭出来。事到如此,想起过往,依旧泪流不止。
第二天,我醒来抱着纪远一会儿,今天要去看巢湖,昨天晚上似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我所有的哭泣在见到纪远的笑容时,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我出去游玩向来不喜欢带东西,纪远不一样,他都是背着一个书包,其实里面什么也没有,若是有的话,也就是充电宝,坐车的时候喜欢一个人默默地玩手机,然后充电,我什么都不带,看着他玩就行了,大概如此吧,就像看着自家的孩子一样。
他家对面就是公交站台,靠近黄山中学,只等了一会儿,便有公交车过来,乘车大概一小时,才到紫微洞,门票不贵,纪远有学生证还能打折。进了里面就是一个奇石馆,我本想进去看看,但是听纪远说,里面都是些石头,我就此打消了年头,而且里面还要门票,我信纪远的话,进去也是浪费钱。
我们沿着图标,向着紫微洞走去,洞口处用铁栏杆围着,一名微胖的中年大叔缓缓检票,略显慵懒地挥挥手,示意我们进去。进入洞内,湿气有些重,还有些冷,里面的灯光五颜六色的,地面湿漉漉的,旁边便是各种各样的景观,最为出名的还是钟乳石,我和纪远似乎还因为碳酸钙的化学写法讨论了起来,不过纪远出去的时候就忘了,我也没告诉他,因为大多数时候基本我的看法都是错的,所以也就没说。
紫微洞中,几乎三四步就有一个景点,很多,也没有太引人注目的,有些石像却也有几分神似,倒是有一处猴子捞月,我记忆尤深。两人说说笑笑便走到了尽头,那里是一处潭水,上面是山顶,准确来说应该是处暗泉。
想要从紫微洞出去的话,必须坐船才行,工作人员将船划到停靠处,我和纪远很小心地上了船,那船很小,就是用铁皮做成的,反正左边做一个人的话,右边必须做一个,要不然平衡都很难保持。大家做好之后,工作人员猛地上来,使得小船左右乱晃,我双手紧紧抱住纪远的左臂,这是本能的反应,我生怕自己掉下去,也担心纪远掉下去,我高度紧张,以至于不相信工作人员的技术,现在想来多少有些可笑。
从船上小心翼翼地下来,上一段石头阶梯,便到了出口,在里面也有些时间,出来的时候猛地豁然开朗。
“刚才有点吓人,感觉动一下船就会翻。”我脱下外套说道。
“翻了也淹不死人。”纪远白了一眼道。
沿着洞外的路线,先经过一个寺庙,里面正在建设,我们上去看了一眼便出来了,只有一个僧人在门首处坐着,时不时在外面走动几圈。谁也不知道他的想法是什么,整天在寺庙中也很无聊吧,如今看来,他们很无聊,但是更会遇到大悲大喜之事,平平常常就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事情,我大致就是如此吧。
出了庙门,按照指示牌来到一处谜窟,似乎叫王乔谜窟,时间过去很久了,我有些记不清了,只知道里面的僧佛石像都没有头,所以才称为谜窟吧。我转悠了一圈,众多的学者都研究不出所以然来,我自是不好评价,纪远和我除了惊讶便再无其他想说的了,因为我们都不懂,更不敢妄自讨论。
从谜窟处出来,纪远有些乏了,就坐在公园小道上休息了一会儿,纪远还是在不停地玩着手机,我想看,他自是不肯,毕竟每个人都有点自己的故事,我便在木椅上侧身半坐着。一个小孩子在我眼前跑来跑去,想要捉住地面上飞不动的蝴蝶,已经是国庆了,蝴蝶哪还有力气去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眼看小孩就要抓到,却被旁边的家长扯住胳膊带走。
“这是蛾子,抓他干什么!”被训斥过后,孩子只得低着头离开。
那蝴蝶则是落在黑色的石板上,我起身观看,蝴蝶一动不动,十月的天气温差很大,早上穿着外套都冷,中午脱了外套还嫌热。蝴蝶是真的累了,似乎想趁着中秋总结一下自己的生活,从中找出一些值得回忆的东西,带着它陪伴短暂的生命,倏然消失,我起身看了看纪远,蝴蝶飞走了,磕磕绊绊地落在了草坪中央,那里应该没人打扰他的生活吧,而且还可以看着自己喜欢的事物。
“走吧。”我说。
他点了点头,我们径直出了公园,在景区门口还看到两个穿汉服的女生,颇为婀娜多姿。
“你看那有穿汉服的。”
“嗯,改时间送你一件。”我看着太阳说道,实在热的刺眼!
往外走几分钟,渐渐有些树荫,纪远突然愣在了原地,看了我一眼,略显迷茫地说道:“刚才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被他这一惊一乍的行动搞得有些皱眉,“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是不是在紫微洞里面有什么争论?”
“好像有吧,意见不一致。”我说。
那时候我也没有想到是因为碳酸钙的事情,看着纪远老教授一般的眼神,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倒像一个还未毕业的学生,在老师的审讯下,老老实实的去想,两人走了一段路,就是没想起来。
“走吧,别想了,对错有什么好纠结的。”我无奈地说道。
“有啊,我帮你改正你所谓的真理。”纪远认真道。
“那要不咱们买票再进去?”我笑着说道。
“你付钱就进去。”
我没在说话,走到前面摘了一片绿叶,在眼前挡着阳光说道:“算是我错了。”
“以后你在发现我的错误,指正一个我给你一个十元的红包。”
“我不要。”纪远这会儿回答的直接。
“不要那就走吧,去巢湖看看。”我走在下坡路上,像是被人推了一把,疯疯癫癫地跑在前面,纪远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
出了紫微洞景点,我不知道路,可笑的是纪远也不知道,我们只能沿着公交车站往里面做,纪远负责导航,我只管到点下车。
那时已经十一点半了,本来坐公交车前往龟山公园,好像就是巢湖的所在地吧,那公交车就像一个左右晃荡的罐子,我坐在里面,胃里及其不舒服。纪远看我难受,问我要不要下车,我只是摇了摇头,又过了一站,我终于忍不住了,当即下车,在绿化带旁边吐了,站起身来,脑袋昏昏沉沉的。
向前走几步,对面是一条小街道,里面饭馆很多,纪远要吃饭,可是我胃里面及其难受,“要不去过龟山公园那边吃饭吧。”
“那边没有吃饭的地方。”纪远说道。
“可我现在胃不舒服。”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纪远不在说什么,其实那天我一方面是不想吃饭,还有一方面是那地方太小了,没有合适的餐馆,我是想请纪远吃点好的。不过最后有些事与愿违,只在车站吃了两碗面,便坐公交车回去了。
离开小街道,我叫了一辆出租车,便向着龟山公园赶去,司机是位中年大叔,脸色偏黑,身材有些发福,留着短发,穿着很是朴素。
走了一段路程,大概是司机师傅也觉得无聊,便问道:“你们是学生吗?要到龟山公园玩去吧?”
“是啊。”
“那边风景不错,还有双人车,应该带个女友玩,两个男的有什么好玩的。”司机笑呵呵地说道。
我无言以对,从后视镜里面看了看纪远的脸色,有些难堪,我快速收回目光,“好朋友,一起来看看。”我当时真想告诉司机,后面的就是我媳妇,有什么问题吗?可是我没勇气,想到这里,我心情也是有点压抑,遇见这么一个人,都没有勇气说出来,以后的事情恐怕更难走吧。
司机看我不在说话,意识到说错了什么,在他眼里可能是因为触及到我们没有女朋友的底线,所以不再多嘴,可是平常人谁会在乎这个呢?
之后的路程,司机一直再夸他的儿子,成绩多么的优秀,在高中都是名列前茅,上了一个很厉害的大学,每天担心自己的儿子在寝室和同学干坏事,影响以后考研什么的,我只是一一附和,然后看纪远的脸色有些好转,我也放心了许多。
离开那名司机,心情猛然舒畅,犹如干涸地池塘,被远处的溪流占据,天气很热,纵使如此,我也不想多在车里待上一秒。让人很沉闷,明知道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还要假意附和,不去违背一个中年大叔对自己儿子的夸奖,以及同他一样认为他的儿子真的优秀。
龟山公园很大,站在下车的地方,隐隐约约能看到山与水交接,偶尔还有船只划过,沿着岸边走去,之后右拐,能看到一排排的大船,上面还有编号,就像地上行使的汽车一般,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船,而且是有序编号的船。
我和纪远感叹一番,继续沿着湖岸行走,为的就是找到最佳的观赏地点,我只是跟着纪远,他最起码来过一次,那里真的很很美,因为有风,倒也不觉得闷热。我们走到一处用石板铺成的湖岸边,还有一段道路似乎向湖中延伸了数米。
径直向那延伸湖中的木板走去,我记不清是不是木板了,好像是吧,我自身认为那里应该是一处观景台,上面站的人不多。大多都是左右看一遍,然后离开观景台,继续沿着河岸行走。
我活了那么大,并没有见过海,无非爬过几次黄山,站在高处看风景,和站在海边看风景,心情大概不同吧,我毕竟喜欢一览众山的感觉,以及一望无际的景色。当初站在黄山莲花峰的时候,身体纵使疲惫,但是看了一眼山与山之间的雾气,恰如神仙飞升,不觉轻松了许多。山间祥云缭绕,矮点的山上披满了植被,这种郁郁葱葱要比草坪的那种郁郁葱葱不知高出几万倍,甚至心情不知好了几万倍,因为那个时候我没有遇见纪远,我喜欢孤独,我喜欢陪伴朋友旅行,然后说些趣话,逗乐他们,跟着纪远的时候也一样。不过现在我却不怎么喜欢旅游了,到喜欢独自关在屋里,写一些我值得回忆的往事,我本来不抽烟的,可是当眼泪打转的时候,总忍不住点上一颗,抽上几口,然后掐灭,扔进垃圾桶。
巢湖很大,站在观景台上,风很小,仅仅能吹动几根长发而已,略带一股腥味,说句实话,边上的水质有些差,还有许多蓝藻漂浮其中。我忽略掉眼前的,努力去看向远方,那里有船来回行使,还有人坐在游艇上乘风破浪,感受自然,我来巢湖,所不遗憾的就是它能满足你看海的愿望,虽说是湖,但依旧看不到边,所以说视野不远,未必是件坏事。
湖水灰绿色,上面还有些雾气,大概是游艇行驶过后留下的现象,远处有几座山丘,就像从水中长出来的一样,山的另一边可能还是水吧,因为在山与山的夹缝间,水是看不到边际的。
“要是有龙王,也该住在这里面。”纪远在旁突然说道。
我茫然了,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什么,随口说了句,“这里太喧哗,倒不如你家附近那汪深潭,神仙能够腾云,住的地方和想去的地方远些也没有什么。”
“走吧,其前面看看。”
纪远似乎有些乏累了,他身材比我高,看上去略显魁梧,不过大学生如果不锻炼的话,或者以后工作的话,多少有些虚浮。
我们在观景台右边不远处坐了下来,那里有两个青蛙石像,一大一小,本来灰白的石像,背上被人做的有些发亮发黑,我是普通人,坐在青蛙石像上一会儿,我觉得有些不妥,便站在一旁。而纪远只顾着自己拍短视频,发给那些同学和朋友,他或许去的地方太少了,那个时候我就有个想法,便是想着带他去黄山或者海边看看,可是呢,我想的计划,总是在无情之中被打破,以至于荒废度日,这种一眼万年的喜欢,迟早随着几十年的生命融入地下,再也不敢提起。
围着巢湖走的时间不长,我们便折路返回,虽然周围有许多娱乐设施,以及休闲地带,但是我所想看的不过是那近似海的湖,一眼就够了,毕竟那里都有同样的设施,同样的休闲地点,况且纪远也累了,而且还没有吃饭。
出了公园,沿着沥青路走了很长时间,我们才找到公交站台,因为我第一次去那里,而且方向感不是很好,纪远也是用手机导航,才勉强出来。
“我们接下来去哪?回去吗?”纪远看着我说道。
“你不是说还有郁金香高地吗?”我想着说道。
“现在季节没到,明年三月才有,现在好像只有牡丹花。”纪远喝口水,有些疲惫地说道。
“好吧,那明年三月我们再来看。”他点了点头,自从和纪远分别,我心中便有两个愿望,第一个便是他的生日有我在,第二个便是来郁金香高地看看,可惜,因为我的过错,使得所有的愿望与期待全部葬送,至今也无法挽回。
我看了一下地图,上面有万达广场,我想着里面的餐厅应该比较多,可是那时巢湖万达还没开业,我们只在车站仓促吃了一碗面,便坐公交车回苏湾了。
公交车上我和纪远并没有坐在一起,他用手机给我发了一个同性恋结婚的新闻,我有些愣了,随即附上一句话,“若是没有让全世界闭嘴的能力,这样的喜欢只能就此止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路上我们说了很多,但是纪远总是以“一年半以后,你开着法拉利来接我,我就和你走。”这种随便的说法,我信了,我想着在一起一年半也挺好的。
回到家吃过饭,在床上躺着,我依旧是抱着纪远睡觉的,只是一会儿而已,揉揉他的肚子,然后给他多盖点被子,就像照顾自家的孩子一样。
“媳妇,你说是不是拖得越长,越是对双方都不好。”我试探性地问道。
“嗯,那时候更难分开,社会就是这样,两个男的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而且流言蜚语还特别多。”纪远认真地说道。
他是个学生,我刚毕业,没有经历任何的事情,谁都怕周围人的目光,这种比刀剑还要狠毒的目光,纵使和朋友不说话,也能感受到异样的对待。大概就是如此吧,纪远害怕,我也害怕,害怕这个世界不能容忍,即使如此,双方父母何曾能容忍这件事情,都是爹生妈养的,若是不结婚生子,岂不是辜负了老人的一番厚爱。以前我曾经思考过我是不是同性恋的问题,但是现在回首来看,我似乎也崇拜过女明星,以及有喜欢的女生,可是我为什么喜欢阿远呢,大概我只喜欢阿远吧,因为过去的二十年间,我见过许多人,没有对任何人动过这种感情。
早晨起床,纪远还在熟睡,我抱着他,明天他姐姐就该回来了,我曾问过纪远,若是他姐姐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办。
“删除所有的联系方式,一辈子不来往。”他平静地说道。
我怕了,我本来还要在他家多待上一两天,在喜欢的人面前,我选择了退缩,那天纪远睡得很熟,我抱着他,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他用手推了两下,又睡了起来,他曾问我是不是亲过他,我支支吾吾地回答,早忘了结果。
中午我便坐车离开了苏湾,纪远同样是挽留,我说以后还会有机会的,而且明天他的家人全部都要聚餐,我一个外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外人,纵使是发小,适当地回避也是应该的,况乎我呢。
那天离开之后,确实见过面,就是上次我最后一次去长丰,到他学校找他的时候,现在分别是卿卿我我也不为过,长丰的分别则是滚!一直都是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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