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一直犹豫着,高中状元后,要不要再去参加庶吉士的考试。阿丘可能也看出了我的犹豫不决,那段时间一直都没来找过我。
“但在庶吉士考试的前夜,她突然来了,还吩咐人摆上了一大桌的酒菜,说是要与我一醉方休后,就分道扬镳了。
“我一听,大惊失色,不肯跟她喝酒,她却说先皇已经为她选好了驸马,从今往后她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再不能来看我了。这一餐就算是我们同窗两年最后的告别。
“我虽然不舍,但心中居然隐隐松了口气,觉得我与阿丘有缘无分也是天意,是先帝先我一步做出了决定,我也无法,只能顺从。从今往后,就专心朝堂,为君分忧好了!
“当时的我还是太年轻,不懂得很多事都并非表面所见,而且我也不明白,‘一朝错过,一生惘然’是什么意思。”庄老太爷的声音简直要低到尘埃里去,语气里的痛悔和遗憾,怎么也遮掩不住。
庄裴渝闻之几欲落泪,她想伸手去抓住自己父亲的手,但却没有足够的勇气。
庄老太爷终究不好意思在女儿的面前太过颓然,马上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转换成一种平静的语调道:“那一夜,我与长公主喝了很多酒,最后似乎都醉倒了。
“第二日再醒过来时,我只感觉头痛欲裂,之前的事情模模糊糊,居然有很多都已记不清了。
“再一看昨晚杯盘狼藉的桌面光洁如新,哪里还有什么推杯换盏的痕迹?
“我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只是做了一个梦。
“第二日,庶吉士的考试,座师特地来拉我前往,说入朝不入朝另说,先考了再说!
“我一想,也有道理,于是强忍着头痛就去参考了。”
庄老太爷说到这里,有些勉强地一笑,道:“考自然是考中了。但长公主却再也没有来找过我。她是皇家的金枝玉叶,她不来,我自然无法见到她。”
庄老太爷苦笑,继续道:“后来,没过几日,大街小巷突然传出先帝将长公主指婚给平阳伯世子高南骏的消息!
“我不敢相信,想去找座师问个明白。可不用我登上座师府邸的大门,街巷中四处都贴满了长公主被指婚的告示,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那么醒目。
“到后来,我才知晓,考庶吉士的前夜是我最后有可能与长公主在一起的机会,但我却错过了。那时候若是我稍稍坚定一些,或者稍稍敏感一些,必定就能发现她说的都是假话,只要我说不去考庶吉士,她就不可能嫁给别人。
“我还错误地估计了自己对于儿女情长可有可无的念想,此后我的一生,就再也没有快活过。”
庄老太爷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早没了一开始的那种掩藏不住的情绪,说得又稳又快,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也许是他几十年修炼出来的城府,也许是他不愿过多陷入过去的痛苦。
庄裴渝却终究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她为父亲的遗憾而哭,更为自己和母亲兄长几十年的存在而哭。
父亲没了长公主,一生一心扑在朝堂上,可他们呢?他们这么多人也无法抵挡父亲内心的孤寂和痛悔。
父亲虽因为传宗接代的责任而与母亲成亲,诞育了他们兄妹三人,可他的内心却一直都是空空的,他们的存在对于他来说,除了延续香火,几乎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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